宁波市镇海区立人中学 李建军 2017-06-01
岁月忽忽间，已年近而立。
农村对整数年龄特别重视，需做祭祀。十岁生日时，阿婆尚在人世，她特地为了我的生日念了几碟佛，烧在文殊菩萨前，希望我一路平安，高中状元。
而我并不在乎这些，只希望阿爹能给我买个蛋糕回来，这样便可以在小朋友面前炫耀一番。而我并没有提前约小朋友，所有生日当日未有一个同学前来。
等到二十岁时，真地考进了大学，阿婆已经不在，生日酒宴即为入学宴，不知为什么，客人散后，有种莫名的落寞。
而今，虚岁将尽三十，检点过往，不知作何评论。歆原兄说我是“无愧而立”。所谓“无愧”者，一是于物质上能独立行事；二是精神上有明确追寻的方向。单就这两点而论，确也在理。回首二十九岁，确乎做成了一些可以值得夸耀之事。
这一年开头便进入忙碌——新房装修，从未有此经验的自己，什么事都没有方向，只是听旁的人不断抱怨“装修者，天下之至烦之事”，“装修者减人寿命之事”，没有听到一人说装修轻松，于是准备着最坏的打算开始了装修事业。
第一项便是运沙子，找了师傅联系了人，抗沙子的只有一个小工，往上一趟趟运了许多，看他这么辛苦便请他吃饭，一直盯着他的工作，唯恐有失，待下午两点学校开会，让妻子来替，会来回来，结果还有一堆放在小区之外，理由是搬上的足矣。结果自然是不足的，所以泥水匠施工后又去买沙子，泥水匠是个寻花问柳之徒，贪吃贪色，没有几日工作，便讨生活费，起初尚有节制，之后每两日便花完五六百，做工也不敢恭维，人盯着做得仔细，人不在便随意糊弄。此人糊弄尚在明处，而接下来木匠与水电工则皆在暗处，面前陈 述则头头处处提你主人家着想，私底下则偷工减料，赚尽外快。至于买货物上之争吵，退货之艰辛，加上亲人间因一事一物不满而引起接连不断的口舌之争，更是没完没了，回忆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可欣慰者，是完工之后的成就感——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当时想起了《台阶》也想起了父亲对我说的那句话“我凭自己能力建了自己的家，你有我一样就不错了。”而如今，一代终比一代强了。
装修完成，剩下零零碎碎添置之事自不必再提。接着需要努力去完成的就是区里头的教坛新秀，第一次参加，没有经验，加之精力所耗颇多，比赛总觉力不从心。比赛当日，课堂之上，没有了当初的激情与应变能力，然而最后终还是按传统的课堂完成了所有环节，据说获得了评委老师的好评，分数也挺高，但是意识中隐约着一种痛，挥之不去而又难以言明的迷惑，这种迷惑需要时间与思索不断追问反思，但我没有时间好好沉淀，“一山放过一山拦”，接下去的就是中考的大山。
上一年语文组中考的失利，让领导与组内许多老师唏嘘不已，沉痛不已，于是这一年初三组的压力不小，校长常亲自主持会议，也常亲自找我共商解决之策。
到了最后两个月，首次接任提前批教学，校长反复关照，此事切不可怠慢。我也细细琢磨出卷老师心思，询问历年考试题目概况，统筹各个老师的上课专题，最后结果也还算圆满。
反而最高兴的还是看到“力克胡哲班”学生的成长，都说第一届学生感情最深，于我而言是第二届学生给我带来了最大成长、智慧与诗意。
这一届学生让我真正开始了对励志教育的思考，开始与学生进行心灵对话，最重要的是在学生找到了知己，这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这一届学生，开始在班级文化中用一本书来打造班级文化，借此撰写的文章还上了《班主任之友》，开始用一本笔记本叙写教育日记，跟学生一起分享学校中的点点滴滴，学生也会在本子上留下珍贵的足迹，这种感觉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那么美妙。
他们在中考中也十足争气，让大家刮目相看。如果问我这一年教学事业中最大的成就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尽了最大努力，成就眼前的每一个学生。
生日那日，孩子们给我前后买来了两个蛋糕，还有学生给我送来大龙猫（与学生一起看过的电影），有力克胡哲的新书《永不止步》，其实这些礼物与其他礼物的心意都是一样的，只是前者更有一种教育思想的痕迹。
处理那些事时，脑海中时常回味一句话：“人在世（事）上磨”，让我从一个沉闷不爱言说，为人随和的人，成为一个做事统筹，为利益而动肝火相争的人，而这一切的变化自己是不易觉察的，海兵兄发给我一篇《渐》，回头检点自己猜发现自己已经在渐中迷失。
等到要处理婚姻大事，这种浮躁显得更为明显，一头要处理农村繁琐的仪式，一头要准备现代化的复杂程序，那些时日满脑子都是眩晕，而另一头则是要准备一级评审和宁波市教坛新秀的评比。
每件事的处理都是千头万绪，心绪迷乱时竟会在学校四楼天台点一根香烟，来回踱步。慢慢黑夜，不知何时是终点。 城堡，没法接近的城堡；围城，徘徊在门口的围城。
在这样的心绪中迷迷糊糊的去宁海参加了教坛新秀，不自量力，在镇海五年，出去后终于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外面的人已经比自己走得更远，而自己依然徘徊在昨天。而我没有好好沉淀这一次失败，在宁波市的展示课上尝到第二次阵痛，这之后才开始反省、反思、反躬，在之后的教学实践中慢慢发现自己，渐渐认识教学，教育教学本质是成就别人，岂止教育教学，人生最大的真谛便是成就他人、完善自己，就像佛说“众生无边誓愿渡”，这一番教育的悟更是一种对禅的领会。
生活于此真谛之外，刘再复先生说还有一种俗谛，就是世俗生活也有其道，不行其道，一位书生气则诸事难以顺利行进。
三十之前，我于生活只知有真谛，不知有俗谛。于是生活时时处处碰壁，不知柴米油盐之苦。新婚之后，妻留恋不愿回镇海，与丈人丈母娘久久拥抱方忍离去，丈母娘拿了一袋米给我，叮嘱生活之俗谛，我一手拎着包，一肩扛着米，左一脚，右一脚吃力地前行，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重量与人生的压力。
回去路上，妻边开车，眼泪不断默默流着，霓虹在眼前不断闪过，花花世界，迷幻不定，我们怎么走下去？
回到家，我尚在情绪的迷惑中，妻子已经手脚利索地收拾家里，看着妻的背影，心中升起了敬意。
今夜，三十而立，过往一切一一再现，三十了，我有孔子说的独立行事能力吗？我有海兵兄说的物质上自食其力与精神上明确的方向吗？我还保持着作为我自己赤子之心和从教之初心吗？
三十而立，这一切都该明确而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