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市镇海区立人中学 李建军 2017-06-01
夜色开始笼罩整个大隐,这个小镇在幽黄的街灯中入眠。 在安静中走到大隐小学,特地到那幢曾经读过书的老学堂去看一眼,其实心里知道,那幢在岁月风雨中陈旧的老房子早已不在,但还是安奈不住去看看到底新建了什么? 矗立于眼前的是一幢两层行政楼,是的,一切都变了,毕竟离开这里已经十六年,十六年足以让一个柔弱的孩子长成健壮的青年,也足以让一个正当年的男子白发苍苍,于是记忆没有了依凭。只有校园后头的老水杉和千年古樟依然在天地间静立,无声。 小学对面便是大隐初中,也彻底变了模样,没有进入的理由,只在校门口静望,是不是记忆太多,太杂,脑海中竟浮不起半点涟漪,离开时还是个雨季少年,不知世路多艰,不晓离恨别苦,而今回来,白发几缕,心绪沉沉。 我不能停留太久,今晚的目的地在刘家塔,在一个曾经陌生,今晚将要熟悉的地方。 绕过旱溪头,一路是行道水杉,往南是低矮的山脉,温柔的曲线在空中缓缓起伏,已经十多年不曾走过这路,不知刘家塔究竟在哪个方位,问了几个人说在新村,于是走进新村,迷宫一般,不着边际,幸而在桥头遇见初中同学黄超,他开车送我去志刚家。 与志刚不想见,已十三年了。前不久听同学说起他的近况,去年他父亲因肝癌辞别人世,今岁,他也得了同样的病,而家中孩子尚在襁褓,一个家庭何以维系? 今晚见到志刚,他一眼认出了我,脸上还是像十多年前一样的笑容,笑着撩起衣服给我看肚子上的伤口,长长一道,纱布包裹着,他说:“也没医保,只有农保,谁能料到,这么年轻会得这个病,之前连伤风咳嗽都是没有的。” 志刚说话还像读书时那样轻声细语,他的脸还是当年那样清秀,只是言语间平添了许多暮气。岁月是个神偷,不知不觉间偷走了我们许多东西,乌黑的头发、光洁的皮肤,这些都是外显的,那些内在的锐气、意志则在人生的渐进中一点点、一滴滴褪去,志刚是这病一下子让岁月偷去了许多东西。而我们呢?是志刚的同学,也是而立之年,也在平缓的时间中渐渐消磨着自己。 以前是见书上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时以为周遭人中何至于用生命去印证这句话,如今,这句话却发生在自己同学身上,才知道这话离自己有多近。也正因为如此,不得不让自己站在三十的关口驻足、停留、回首、瞻望。 人生前三十年已静静悄悄流逝,物非人非,检点过往,原来心中挥之不去的是与非、对与错、曲与直、爱与恨,算什么呢?浮尘一般,最好雨打风吹去,留在心间永远是前行的挂碍。 明了三十年前尘旧梦,再往前看,以后的路会有怎样的风雨,谁都无法预测,“人生无常便是常”,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说“人是向死而生的存在”,既然死是在某个远方等着我们的事情,我们怎么可以放浪形骸?又何必心存执着呢? 当我站在三十而立的节点,蓦然回首,隐溪河在平稳的夜中无语流淌,两岸街灯临水相照,在这流水般的岁月中,人事风物,渐次迷离,当年的执,如今的惑,似乎在路灯中慢慢清晰。 灯火人世两悠悠,走过的路和未走过的路也因这灯火,渐渐明晰,渐渐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