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秋色

　　亲戚送来几个自家种的水果，用纸盒子装着的。打开盒子，上面几个尚未完全成熟的橘子，下面都是柿子，也不是那么黄，不免心生惋惜，要是在树上多挂几天该多好。

　　中秋时节的大自然是最美的。漫步山野，环顾四周，一切都那么恰当好处。褪去夏日燥热的阳光变得温润，虽有秋老虎吧，林间的山风却送来丝丝凉意。一路，有野花野果随处洒落，有小虫子悠闲穿梭，有各色的叶点缀其间，还有田间地头袅袅的烟、劳作的人。放眼远望，山叠着山，云追着云，偶有鸟雀掠过，叽的一声消失在竹林丛中……

　　身在其中，哪里都是景，哪儿都值得驻足，可似乎哪儿都美得那么不真实，于是恍惚间又回到记忆中那个地方。在那里，没有漫山遍野的竹林。勤劳的农民把刚收获完田作物的地耘得干净齐整，一旁低矮的小山头也毫不闲着——一山的橘子树，这个时节开始渐渐显露丰收的迹象。

　　我家的橘子树有七棵，在半山腰，需要攀爬一段山路才能到达。每当金秋时节，大姑家两孩子也愿意往他们外婆家跑，于是我们四人队伍浩浩荡荡往山上赶。

　　从山脚到山顶，密密麻麻的橘子树，被各自主人看护得极周全。形似遮阳伞那般的橘子树绿意葱茏，敦实的主杆像极了敦实的农人，默默支撑着向四面伸展的枝条，还有枝条上大大小小的橘子。可是，有些枝条上的橘子实在太多，明显支撑不住往下倾，有的枝干甚至与主杆撕裂，露出新鲜的木纹，显眼极了。我们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只有农民着急找木条支撑。

　　一树橘子，外侧的果子成熟得比较早。有时候途径别人果树，实在抵挡不了金灿灿的诱惑，便会假意欣赏来着，趁橘子傲娇之际瞬间收入囊中。当然，还得一手扶着枝干，不能任由其摇晃，不然等于在向田间劳作的人报警。一路晃荡着来到自家橘子林。表弟煞有介事地开始指挥：“先巡逻一下，看看是否有异样。”我们极其认同，大模大样环顾四周。山野的草长得快，那些连根拔起的草才有枯萎的迹象，地面已有薄薄一层新绿。说是在巡逻吧，到不如说在寻找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偶尔发现一棵树的外侧出现几个被摘了橘子的梗，便学着大人的样儿愤愤责骂几句。待一圈下来，再无可疑事物发现，才开始摘橘子。最先被摘下的橘子总是最先下肚。刚刚摘下的橘子皮只稍稍一掐，便喷出许多汁水来，那淡淡清香瞬间沁透指尖，我将它放在鼻尖闻了又闻，直到自以为香气都窜入肚子了，才准备丢弃。这时候，表弟再次发话：“橘子皮别乱丢，我们挖个坑，将它们埋起来。这样万一有人来偷吃橘子，就会留下痕迹。”我们再次被他的小脑瓜子折服。

　　树上熟的橘子味道最好，我们会挑选大半变黄了的果子先摘。但是看看那些有点点泛黄了的橘子，长得这么饱满周正，太担心它们一眨眼入别人肚子去了，犹豫片刻也摘了下来。不知不觉一个篮子根本装不下那么多橘子，怎么办？赶紧脱了外套将它们包起来，或者将衣服前面兜起来。不过多久，一群浑身沾满橘子味的小人，有的抱着，有的扛着，或者拎着篮子，满面通红哼哧哼哧下到山脚。不久，山脚下吹过的风里也隐隐染上了淡淡橘子香……

　　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奔走在各网红打卡点，可乡野的风里再也嗅不到那阵香味，不知道它们被遗弃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