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干的回忆

五乡中心小学 陈榴芳 2017-06-01

  前段日子,老爸说他在晒番薯干,我顿觉纳闷:现在还晒这玩艺干啥?他说一个朋友的女儿想吃,问我要不要。我连声说不要不要,因为过去吃怕了。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但番薯干的滋味和晒番薯干的情景却一直留在记忆深处。  三十多年前,土地还是归生产队所有,农村里每个人的口粮有定量的,叫三定粮。我们村由于山地多,产量低,三定粮根本吃不足,而且一半是粗粮。每到深秋,生产队会按每户的口粮比例分番薯。番薯不宜放久,于是家家户户大张旗鼓地开始晒番薯干。这恐怕是对“秋收冬藏”最好的诠释了。溪滩上,晒场里搭满了晒番薯干的架子。  每天放学后,我和姐姐把满箩筐的番薯抬到小溪里,先用扫帚来一次大规模的清洗,然后再用洗帚一个一个地洗刷。有的番薯很光滑,三下两下就洗干净了,有的番薯长满了疙瘩,要费好多工夫,最讨厌的是被地蚕打过洞的,番薯上像挖了地道似的,里面装满了泥巴,用洗帚丝挑,“洞口”深处的泥土也未能挑出。那个季节,天暗得早,气温也没有现在高,洗完两大箩筐的番薯,夜色早已朦胧,袖子鞋子已被溪水溅湿了,两手冻得通红,直起腰来,才感到全身透冷,跌跌撞撞将番薯抬到家,大人们也收工回来了。  吃过晚饭,全家便轰轰烈烈地投入刨番薯干的热潮中,父亲、母亲、嫂子、姐姐每人一个刨子,将刨的一端顶住柱子,下面盛好箩筐,刷刷刷,刨子上面,番薯在不断地变小,刨子下面,番薯丝接二连三地落下来,番薯刨得很小了,手快碰到刨子了,他们就将番薯夹在大拇指和食指间继续刨。我在一旁看着,很是担心,万一刨到手了怎么办?所以这活我一直不敢学。等到大家刨完了,母亲还要将刨好的丝在一个木桶里清洗一下,以便沥出淀粉。第二天清早,我们把刨好的番薯丝抬到毛竹搭的架子边,架子上一长溜竹匾已经一字儿排开。这竹匾是长方形的,比门板还宽,两边各撑有一根竹竿,两端有捏手的地方,专用来晒番薯干的。我们把番薯干均匀地在竹匾上摊开。这个时候往往有霜,而且正是西北风肆虐的季节。晾着冰冷的番薯丝,身体冻得瑟瑟发抖,脸像刀割般疼,鼻涕直流,双手也成了红萝卜。而大人却盼望这样的天气。只要番薯干能晒干,人冷些不要紧,在那个年代,番薯干的地位至高无上,一家人来年填充肚子全指望它了。天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晒一批,遇到雨天,是最头疼的了,要用塑料布把番薯干盖起来。如果多下几天,番薯干就会发霉。  由于我们家人口多,等到大多数人家晒完了,我家还有很多番薯要晒。于是就向邻居借来架子连同竹匾,来个大晒特晒。接近尾声时,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这个时候番薯外面的皮皱起来了,里面储藏了许多糖分。母亲叫我们把番薯的皮削去,刨丝后放在沸水中汆一下再捞起来晒,或是把番薯烤熟捣成泥,撒上桔皮芝麻在饼干盒盖上压成薄饼状,干后剪成小小的一块一块,这些东西是留到过年时炒着吃的,还没干时,我们早就偷着吃了,尽管没炒过,但是嚼起来味道也很好。在经济匮乏的年代,它对我们的诱惑力不亚于现在孩子对肯得基的喜爱。所以这样的“珍品”是不能拿到溪滩晒场上去晒的,不然一天下来恐怕所剩无几了。  如果说晒番薯干是一件苦差事的话,那么吃番薯干饭的滋味更是苦上加苦。母亲老担心我们的粮食吃不到夏收,于是会在锅里掺上一大把番薯干,煮熟后灰不溜秋的,无论是色还是味都无法提起人的食欲。番薯干一般浮在上面,而米饭沉在下面,因此我盛饭时像挖地道似的将铲子伸到锅底,这样番薯干的比例会少些,上面象征性地盖些番薯干作掩护。碰到有客人来母亲就在锅边插一小堆纯米饭。我也会趁大家不注意,偷偷盛上一大块纯米饭躲在灶间边吃,连菜都不用,那个味道呀,怎一个香字了得。然而这一切终究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她总是说“就你嘴叼,看你二姐吃相多好。”的确,二姐是一个会吃苦耐劳的人,她从来不挑剔的。番薯干饭大概要从冬天开始吃到夏天,整整要吃大半年。那段时间,很希望生病,生病了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吃白米饭了。  不过,番薯干也并非一无是处,和点米磨成粉,将它做成年糕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蒸着吃,或是切成糕干炒一炒,都挺香的。然而它保质期太短,不能像米做的年糕那样可放在水里,因此不能做得大多。  吃番薯干饭的岁月已经渐行渐远,现在的年轻人哪里能体会到我们那时的无奈和苦涩,难怪他们把这东西当美食享用。你听,外甥女说的话:“番薯干燔糯米粥香喷喷的,味道多少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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