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

鄞州区五乡中心小学 陈榴芳 2017-06-01

因为要建塑胶跑道,操场边的一排樟树,不得不移居别处。对那些树,平时倒也不怎么关注,现在忽然要挖去,便无端生出许多依恋和不舍来。 那些树已经十分高大,树冠与树冠之间连成一片,分不清你我彼此,在跑道上投下了一片浓密的绿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它们是何人所种,走过多少年轮,我不清楚,反正从我来到这所学校就有了。夏日的早上,出操时刻,太阳的炽热烤得人后背发烫,于是我们躲进它的绿荫里寻求暂时的凉爽。夏秋两季,这里也是上体育课的风水宝地;遇上运动会,树下更是有人青睐,那里常是记分员裁判员的“避暑胜地”。树也是鸟儿的天堂,周日的校园,成群的鸟儿叽叽啾啾,给宁静的校园平添几分生趣。叫人称奇的是在“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深秋,樟树还是固守着满树的绿。等到来年春天,新叶长得一片茂盛时,老叶才纷纷飘落。 有人说,樟树根有一种奇香,放在衣柜里能驱虫防蛀,于是好多人去捡树根,我也跟随大家来到树坑边。工人在挖树的时候刨出一个很大的坑,坑边的泥土里裸露着大大小小被砍断的树根横切面。为了把主根用草绳捆扎起来,那些离树干远的侧根只好斩断。有好多根比碗口还粗,我和同事各捡了两截回来。 我细细地打量着手里的树根,果然有一股奇香扑面而来。它没有花的飘逸和醉人,却有一种凝重和沉稳,如果没有年长日久的积蓄,恐怕没有这般浑厚含蓄的浓香,这应该是它博大精深的胸怀所沉淀而成的吧。因为长期跟泥土打交道,树根显得很润湿柔韧,根茎白皙而洁净,纤维有点粗,这是它平日输送水分的筋络吧!被斧子砍破的根皮泛着充满活力的潮红,上面有许多斑驳和沟壑,也有虫子蛀过的疤痕。有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死死地镶在根上,无论怎样敲打都没有办法使其出来。另一截树根有一个地方凹进去,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梯形,显然这是它跟大石块长期抗争留下的痕迹。 两截树根拿在手上很沉,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本身的分量。樟树不张扬也不卑屈。一年又一年,它们默默地跑道边守望着,看日升月落,看草荣草枯,看一茬一茬的孩子们进入这个校园,在操场上学会做操,学会游戏,然后长大毕业……无论是干旱还是酷暑,总是不屈不挠跟自然较量着。(园丁任其自生自灭,从来没给它们浇过水,只给那些娇贵的小灌木浇)。根深才能叶茂,大大小小粗细各异的根儿在地下施展着自己的力量,它们努力地谦卑地向四周向泥土深处伸展着并不结实的身躯。哪里有水源,就往哪里探索挺进。尽管前进的方向不一,但是奋斗的目标是一致的:给树干、树枝、树叶汲取充足的养料和水分,让地面的树枝繁叶茂。前进的路上充满着几多艰辛和阻力,顽石阻挡它,小虫侵袭它,而它们一天天地伸长,一天天地壮大……常听到人们赞美绿叶,今天看来,根的伟大远远超过叶。它们不求名利,默默地充当着幕后英雄。 曾经与我们风雨相伴的树就这样说走就走了。无情的锯子、斧子把好多根儿活生生地砍断,让它们残留在土里,这些根们对即将移居的树将会有一种怎样的心情?应该是母亲送别远行的儿女一样,除了祝愿,更多的是牵挂和叮咛:孩子,好好活着……那些被草绳打包的树儿们凝望着曾经养育过奉献过却不曾谋面的根妈妈也在作最后的诀别。根儿们孤独地留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将被水泥塑胶永远尘封在此,不得永生……这也算是一种生离死别吧! 几天后,当我还沉浸在对树根的缅怀之中,来了一辆大吊车,用它那长有力的机械臂把挖起来的树一棵一棵吊上卡车运走了。不久后,这里会被水泥和一种叫塑胶的化合物覆盖,出现一个红绿相间的富有现代化气味的跑道,学生们跑步、打球不再尘土飞扬,鞋子上不再笼罩一层煤碴灰……从此,一排樟树就从操场上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浓密的绿荫和一种自然的气息……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久,我去一个新建的小区散步,看到小区门口有一排新栽的樟树,它们的树枝被锯掉了,浑身缠着黑色的遮阳布,像是一个个浑身被包扎的伤病员。它们应该是校园里的那些树吧,在夕阳的余辉中,它们默然地伫立着,我凝望着它们,心里默默地说,你们还认得我吗?有没有怀念雀跃的校园和你们的根妈妈?
指导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