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鼠记

宁波市北仑区小浃江小学  钱磊


它是一只仓鼠,因为叔叔一家怕养着耽误了小堂妹的学习,我便主动提出将它寄养在我家,等妹妹学习稳定了再将它送回。我那时一心认为,这玩意儿并不难饲养。

起初,它的确老实,只在堂妹原先养它的那个小臂长的笼子里嬉闹,饿了添点吃食,渴了加些饮水,确实不费什么工夫,还颇有些观赏性。它的毛雪白细腻,一对小耳如兔耳般竖起,两颗眼珠总闪着光,直勾勾地望着你乞讨吃食。因为长得小巧,它整日在笼里上下翻腾,似杂耍般腾挪转移,极富灵巧;到了吃食时,又憨态可掬,非得把两个腮帮子挤满五谷杂粮,让自己看起来像一条鼓气的河豚方才罢休。

它最惹人爱的地方,是吃食后永远不会忘记的“梳洗”:用那两只小到几乎隐匿的前爪,飞速地揉搓着面部——准确说来,是嘴和鼻周遭的一块区域。此时它往往眯着小眼,呈现一种万分享受的模样,只有那几根晶莹细长的须子在抖动不停。那模样,好比是泅水的狗儿上岸,一甩身抖掉水珠时那般畅快淋漓。

与它熟稔后,我便效仿冯骥才先生饲养珍珠鸟那般,欲同它慢慢亲近。哪知这家伙远没有鸟儿那般友善,往往我的手还没碰到它,它便已龇开牙口做出欲咬之势。我不罢休,几番尝试,但也仅是体验了它那尖利大牙的惊人力量——被咬时,直如针扎一般刺痛,幸而没破皮。我便退而求其次,只在伏案工作时将它放在桌上,只盼它能逐渐与我亲近。可这小东西非但对我不理不睬,还趴到桌沿,硬是要从这一米多高的“悬崖绝壁”上往下跳。我只得一次次将它兜住,还常常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嘴里絮絮叨叨,教导它要“分是非,识好歹”。

个把月后,它开始不安分起来,时常大拍笼门、又撕又咬,吵得人睡觉都不安生。妻子心肠软,说那窝太小,得另寻个地儿。于是我拿了家里全部的纸板糖盒,倒腾着给它做了个足有一臂长的大窝,仍把原来那笼子放在里头,只不过笼门大开,任它自由出入,又把食盒移至外头。这下,它的活动场地大了足有两倍不止。可没想到,这家伙仍不知足,一次趁着月黑风高,循着盒沿没粘紧的一处纸缝溜之大吉。这可让我好找!足足费了一日才把它从冰箱后头给诱出来。

几星期里,它又上演了几次离家出走,墙角、帘后、床底,家里但凡能躲藏的角落,都留下了它乐此不疲的逃家足迹,害我一顿顿苦找。又一次追踪归来后,我干脆把那长盒扔了,将它放养在家中时常闲置的卫生间里头。

这下它可撒欢了,放开胆地在那个对它来说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房间里头蹿溜起来,东头嗑个葵瓜子,西头啃个西瓜子,整日优哉游哉,好不自在!那几月我刚好忙碌,不常去看它。一日走近一瞧,身子竟大了一圈,肤色也越发洁白柔滑了。有一回,我因受不了房间里这小不点折腾出的怪味,把它暂时拎进笼里,打算清理一番。可这家伙几乎比着电视剧里那些手把牢门哭喊的囚徒一般,给我演了一出苦情戏,直把那“牢笼”都要震翻了!我心里不知怎的冒出两句话: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转眼,养这小家伙已有三年,今年夏天,不知什么缘故,它渐渐呈现一种老迈的姿态:皮毛开始发黄,身子瘦了下来,也吃不进多少东西。平常拉扯它一下,会立即疯狂逃窜,这会儿只是仰面躺在地上,挥舞小爪作凶狠状,但眼神疲惫,透不出多少狠厉。前日,我看它攀爬淋浴区的沿子,想去里面的食盆吃喝,可只是两条前臂扶撑着,怎么也没能把两条后腿蹬上去。我便将食盆挪到外头,可它竟连食盆也爬得费劲……这姿态,我已不忍看了!

我们最终没有达到“信赖,往往创造出美好的境界”的境界,我也缺少“勇气”带着它去宠物医院,更不忍把这样的它还给堂妹。也许多少年后,在我的孩子想要饲养一只宠物时,我会将这段经历讲给她(他)听,并竭力推荐一些真正喜欢和人生活在一起的动物给她(他)。毕竟,我大概知道,我与它之间的快乐,仅是我的快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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