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飞舞的时候

余姚市长安小学   胡燕华


下了一夜的雨,清晨醒来,四月的春阳已慷慨地将柔光铺满了整个小村。站在窗口,空气中有种特殊的味道,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清甜,跟着风儿清冽地浮动。信步到小巷,水渍未干的水泥地面上,像大幅勾勒而成的地图,而边界处则镶上了一道道灿烂的金线。巷子里、房檐下、矮矮的石凳上,到处覆盖着一层金色的粉末,伸出手指拈来一些,放在鼻子下使劲嗅,一股新鲜的松树气息钻进鼻孔,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又到“满园金粉落松花”的时节了。

“绵雨一夜湿春梦,松花馥郁落满村。”回到久违的小村,望着轻悄飞舞的松花,外婆做的松花团的味道又仿佛重回嘴边。

小时候,过年前,外婆总要做一种叫松花团(也叫金团)的糯米食品,用来祭灶神、送亲友。外婆用精选的豇豆煮熟加糖碾碎制成豆沙馅,或者用咸菜炒香干肉丝做成咸菜馅盛在碗里,再将糯米碾成粉,用开水捣和成一个个圆柱状的中空的模子,然后放在蒸架上慢慢蒸。看着火苗不停地舔着大锅底,我总会用手沾些豆沙馅放进嘴里问外婆:“什么时候可以吃松花团了?”外婆总是呵呵地笑着,用手指点我的脑门,将“你这个小馋猫”送给我。

约莫一小时,大锅里的水沸腾得噗噗乱跳,蒸汽在厨房间弥漫开来,外婆便挽起袖子,拿来木盆,用筷子挑起一个熟透的糯米团放进盆里,接着又放上一个,滚烫的糯米团冒着丝丝白气。外婆用手沾些冷开水将糯米团放入手中快速地揉搓,三两下,就搓成了长条,再揪成一个个小团。一旁的妈妈和舅妈便拿起小团,轻轻捏成一个小碗,接着舀一小勺咸菜馅或豆沙馅,放在里边,又捏成一个小圆球。看着她们忙碌的样子,我也想动手捣鼓几下,可那软软的黏黏的糯米团烫得我哇哇大叫。外婆怜惜地看着我,见我那么起劲,就将裹松花的任务交给了我。外婆在圆盘上撒上一层薄薄的松花粉,滑腻腻的,蓬松松的,我顽皮地用小手在上面画出几个小字。妈妈在一旁催促我:“快,将团子滚一下,要不几个团子就会粘在一起的!”我像接到命令一般快速地让团子在松花粉里洗个痛快澡,再将圆圆的小东西放在雕刻精细的团印板上轻轻一按,一个松花团就做成了。我将松花团翻个身轻轻放在竹匾中,团面上留下了一尊“菩萨”,添了一个“寿”字。外婆告诉我,印上这些图案寓意着增福增寿。我正想吃一个,一旁的妈妈阻止了我:“灶神还没吃呢!”于是外婆放下手中的糯米团,燃一炷香,在小盘子里装上五六个松花团,放到灶台上。“小馋鬼,这下可以吃了。”我迫不及待地将妈妈刚做成的糯米团裹上一层松花粉,小心翼翼地在印板上按出一个漂亮的图案,接着送进嘴里,甜甜的,软软的,真好吃!“妈妈,我还要吃个咸的!”于是妈妈在滚烫的糯米团中放上好多咸菜馅,搓圆了递给我,那松花团活像个大胖子,印板里都容不下它了,勉强挤进去,不料一用力就开口了。“开口笑,真好!”一旁的舅妈打趣道。我朝着开口处咬上一口,咸淡适中,嫩滑得很。两个下肚,外婆不敢让我再吃了,因为糯米多吃伤胃。

一个个热腾腾的松花团在竹匾上一字排开,有几个还被我摁出了“笑脸”。完工后,大家咬着嘴里的松花团,却看着我一个劲儿地笑,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脸上已涂上了松花彩绘。

晚上,外婆总会将松花团一个个码进袋子里,分装好让我们带回家。新年第一天,我们变着法子吃这些松花团:油炸的松花团酥脆可口,柔滑软糯;炭火烤的香气扑鼻,松软适中……

“在想什么呀?”母亲在一旁喊道。我猛回神,盯着母亲,她的脸上已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那外婆呢,更老了,做不了松花团了。现在想吃到外婆亲手做出来的松花团呀,更难了。

我向母亲招招手,向松林间走去。柔嫩至极的小小花朵在苍松间若隐若现,清风拂过,细细碎碎地飘落,飞扬起金色的微光,一缕缕,一丝丝,一层层地铺满了烟霞深处的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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