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水果

宁波市海曙区望江小学 李盛娜


从教18年,当初忐忑的新教师转眼已有了白发,送走了一届届学生,又迎来了一批批孩子,总有一些片段永远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就如小琪和她的那一袋水果。

2014年,从外校交流回来的我,接手了二年级。开学第一天,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大眼睛女孩小琪吸引了我的注意,只见她旁若无人地伤心大哭,边哭边喊着:妈妈,妈妈!我以为这个女孩子可能开学不适应,想妈妈了,于是把她带到教室外面,帮她擦干眼泪,告诉她:哭起来就不好看了,我们先上课,晚上就能见到妈妈了。

后来,我才知道小琪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爸爸告诉我,在小琪2岁多的时候,她的妈妈觉得和爸爸过不下去了,想离开这个家,小琪抱着妈妈的腿哭着不让她走,妈妈对她说:“小琪乖,妈妈去街上给你买好吃的,你看,妈妈的电瓶车还在呢,妈妈不会走的。”就这样,小琪放开了手,满怀期待地等着妈妈回来。可是小琪的妈妈没有回来,她给小琪的爸爸打了个电话,就离开了宁波。

我以为小琪对妈妈如此依赖,她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可她爸爸却告诉我,这么多年来,小琪的妈妈只来看过小琪一次,电话也不常打。

对妈妈的极度怀念,变成了小琪的执念。她时不时地在教室里哭着喊妈妈。小琪的爸爸虽然爱她,但脾气暴躁,当孩子做错事情,动不动就以“赶出家门”作为惩罚。

当时,我正怀着大女儿,看到这样的小琪,我总想对她好一些,却又很无力。小琪的家庭作业经常空白,因为爸爸忙着打牌,没人监督;音乐课上,她告诉老师去上厕所,却偷偷溜回教室,拿着水彩笔画眼影、涂指甲;小琪还趁办公室没人,偷拿老师的零食。最让我担心的是,小琪开始频繁地躲到别人找不到的角落里哭。

一次课间,学生们来办公室找我:“李老师,小琪又跑出去哭了。”我边往外跑边问缘由,原来,她想和坐在后桌的小玲玩,小玲正在画画,说等她画完了再一起玩,听到这话,小琪就哭着跑了出去。我和孩子们找了大半节课,终于在四楼体育馆的音控室里找到了她。

如此敏感的小琪让我心疼。我一边和她的爸爸沟通,多关注孩子的需求,并试图说服他让小琪和妈妈多通话,一边和小琪拉近关系。下课,我总会找小琪聊天,时不时地摸摸她的头;课堂上,当小琪举手,我总会第一时间发现,给她眼神的肯定和鼓励;我还让她当我的小助手,经常让她帮我去办公室拿东西;小琪很聪明,但是学习习惯不好,我就经常把她叫到身边来做作业。

一次放学后,我把小琪留下来补作业。完成作业,已经5点多了,虽然天色还很亮,但我不放心让孩子一个人回家,于是我就送小琪回家。我们俩并排走着,聊着天,小琪家离学校的距离超乎了我的想象。小琪说:“李老师,过了桥就是我家了。”当时怀着7个月身孕的我真的有些走累了。想到还要走回学校,就偷懒说:“这样吧,老师不走了,在这里看着你过了桥,进了家门,对老师招招手,老师再回去,好吗?”小琪点了点头。看到她进了家门,对我招了招手,我才慢悠悠地走回去。

没想到,这个画面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了小琪的作文中:那是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李老师送我回家。我们一路走着,我低着头,看着我俩一大一小的影子。在我快到家的时候,李老师走不动了,她站在桥头看着我,我进家门前对她招手,她也对我招手,还对着我笑,好温柔。

每次看到这里,我总觉得有些惭愧。就这样,日子磕磕绊绊地过着,小琪的表现时好时坏,总让我牵挂。后来,等我生完孩子回来后接了另外一个班。记得第一天上班,小琪偷偷地在教室门口看我,等我走过去,她却跑开了。后来我时常会在走廊上碰到她,我总会远远地和她打声招呼:“小琪,你好!”或是向身边的同事炫耀:“看,这是我们班的小琪。漂亮吧!”

再后来,小琪毕业了。有一天,我在上课,扭头一看,发现毕业的孩子们来看我了,其中就有小琪。和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后,我说:“你们先回去吧,李老师要给弟弟妹妹们上课了。”小琪把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递给了我,里面有几个苹果和青枣,我忙摆手拒绝:“你自己吃,下次来看老师不要带吃的,你能来看我,老师就很高兴。”

上完课已经5点多了,当我疲惫地回到办公室时,一眼瞥见了办公桌上的那一袋水果,此刻,我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流。其实,学生给我的远远比我给予他们的多,我感到了作为一名教师的幸福。

这几年,我遇到过许多这样的孩子,因为缺少精心的照顾,他们总会显得与其他孩子不一样,希望每一个这样的孩子都可以被温柔对待,可以等待他们慢慢长大、慢慢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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