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脊背,驼成了“家”字有力的弯钩 | 师者文心

发布日期: 2022-11-07 点击次数: 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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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山县大目湾实验学校 杨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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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父亲从杭州做完八年生意后回到老家,家门背后的这把老锄头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们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握住彼此的手不放。锄头的长柄和父亲的大手,有着一模一样的肤色。哦,兄弟,这么多年不见了,你生锈了呀。是啊,这么多年不见了,你的头发也白了呀。一句寒暄,八年牵挂。

父亲二话没说,从墙角找出磨刀石,“咔嚓咔嚓咔嚓……”把生锈的老锄头磨得光亮如新,又重新开辟屋旁的一片自留地。拔了野草,捡了石块,父亲用锄头把自留地仔仔细细地锄了一遍,又分成几个小块,种上葱,种上蒜,种上茄子、辣椒和莴苣,施一阵祝福,浇几句叮咛,告诉它们小心风小心雨,小心虫子来捣乱。这么一种,父亲就上了瘾似的,接着又盯上了河那边闲置着的一块地,种上了一大片的橘树苗。


和老锄头待在一起的日子久了,父亲和锄头也越来越像,一样的高高瘦瘦,一样的踏踏实实,连脸上的几块老年斑,都和锄柄上一块块棕褐色的斑纹如出一辙,他们干活的动作也一样的娴熟、麻利。是的,就是这把亲兄弟一般的老锄头,比我的母亲更了解父亲,它知道父亲很多很多的事。它知道父亲的手指曾经因为被一块石板磕碰流过血,知道父亲的膝盖曾经因为被绳子绊倒而积了水,知道父亲曾经因为犯困把三轮车开得歪歪斜斜而翻倒在地,它还知道父亲曾经因为突发肠梗阻而痛到说不出话来。


就在2020年的9月9日,父亲骑着三轮车一不小心遭遇了一场车祸,他的颈椎、肩膀和手臂都受了伤,再也握不动那把老锄头。于是,父亲住院,锄头守家。但父亲放不下他的锄头啊,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地里的橘树该喷农药了,地里的草也长高了,应该锄一锄了。

二十几天后,父亲终于出院了,他无数次地尝试抬高他的手臂,但总是无能为力。他只好把药水桶、锄头等农具和几百元钱一起交给了我的伯伯,让他买些农药,扛着锄头代他去地里看看那些令他牵肠挂肚的橘子树。是的,必须把兄弟一样的锄头交给亲兄弟才放心,换成别人,万一那把老锄头不愿意呢。那块小小的自留地就交给我的母亲了,父亲就站在一边指导,农药该怎么喷更均匀,除草怎么锄更干净。其实他不说,老锄头也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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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过去了,父亲的手臂基本恢复了,但医生说韧带很薄,不能再干重活了。父亲像个倔强的孩子不听所有人的劝告,依然一睡完午觉就扛起锄头去地里。金色的阳光,绿色的田野,笔直的锄杆,弯驼的脊背,灰白的头发,铮亮的锄刃。

父亲时而弯腰锄地,时而拄着锄柄小憩,他望着自己亲手播种的一行行一列列生机勃勃的庄稼和蔬菜,就像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们,心里面乐开了花,眼神里全是爱。只是,他额头上犁耕的痕迹,一年比一年深,让他看上去又苍老了一些。

但是他说,农民就是泥鳅,总是要和泥土打交道的,和锄头一起站在地里,人就觉得舒坦。我也常常带着女儿下到父亲的地里,让她去认一认各种蔬菜和庄稼,也接过她外公的老锄头,学着锄锄地。每每踏进父亲的自留地,亲近泥土和蔬果,我的心里就会漾起一种踏实的欢喜。每每从地里归来,我的鞋子便沾满了芹菜的绿,茄子的紫,萝卜的白,菜花的黄。我们的车子也一次次满载而归,蔬菜碧绿,瓜果飘香。

父亲说,还想再干上五年,然后就放下锄头休息了。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他和他的老锄头也都累得精瘦精瘦,父亲的脊背已经驼成了“家”字有力的弯钩,但他的老锄头依然直得像“园”字硬朗的一竖,他们共同打造了幸福温暖的家园,是该歇息了。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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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先红

象山县大目湾实验学校美术教师,象山县美术协会、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文学与艺术,热爱大自然,向往田园生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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