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文心 - 第078期 - ▾ 点击收听 ▾ 江苏省镇江市华韵学校 桂月华 十月的风里涌动着甜软的桂花香，闭上眼，引我回到四百公里外的小镇。黛瓦、小巷、青石板，花落一地似碎金。 巷子的转角冒着热气，一笼笼桂花糕方方正正、白白胖胖地躺在晨曦中。吃着这样的桂花糕，我去上学，这是我在小学的最后一年。学校也从老墙青瓦的孔庙迁至到对巷的新校舍，橘红色的墙砖耀着新生的光芒，就如同一位“新时代的好少年。” 新校舍由被誉为“黑白世界的诺贝尔”——应昌期先生捐资。而这每一块红砖也是应先生从海峡的那头运往这头，它们在低唱着乡愁。校园里种了许多桂花树，卵形的绿叶厚实饱满，油光发亮，细小的金黄的桂花在其间偷笑。 我爱上学，因为这是一所漂亮的学校！ 我爱上学，因为在校史陈列室我见到过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先生，长靴洋装齐短发，吹着口哨，这是一张1911年的老照片。它就这样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直到十几年后，我带着梦想重返校园，在整理校史时才知道，她是应昌期先生的母亲唐平尘女士，学校的体育老师。 星期一到校，最隆重的一件事就是升国旗，我和同学们站在操场上一起唱国歌，一起听老师在国旗下讲话。讲话的正是罗老师，罗老师个子高高的，穿着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声音浑厚有力。我记不清我第一次在哪里见到他的，也许是在校门口，也许是在我妹妹的班级里……他国字型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手捧着一叠数学作业本，在廊道里走着。遇见我的时候，他都会弯下腰来摸摸我的头，很亲切的样子。同学们羡慕地看看我。罗老师的女儿和我姐姐是好朋友，他又是我妹妹的数学老师，虽然他不曾教过我，但我一点不觉得他陌生，他和我爸爸一样，不说话的时候也是眼角带着微笑。 升完国旗，我在走廊里和同学们踢毽子，罗老师站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口，招着手，微笑着喊我：“月华，来一趟。“我一边思忖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这是我第一次走进罗老师的办公室，这里坐着梳着长长麻花辫子的甜老师，还有很帅气的吹小号的李老师，这是学校的教导处，这让我格外紧张，但空气是萦绕着桂花馥郁的芳香，窗外是绿叶掩映的校园，新鲜又美好。 当我回过神来，罗老师正打开抽屉，拿出一副眼镜：“月华，妹妹有近视。”我愣了一下。“这副眼镜是我女儿的，我给妹妹试戴过了，很合适。”罗老师边说边打开裹着眼镜的粉红色镜布，擦拭镜片。“你把这副眼镜带回家叫妈妈配个眼镜盒，以后给妹妹用。”罗老师将布裹住了眼镜递到我手里。我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了声“谢谢”。 眼镜很轻，但拿在手里却很重。我低着头，捧着眼镜，如履薄冰般走出办公室。“月华，你把它放在课桌里就行。”罗老师在我身后说道。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这眼镜从我手中溜走。我曾多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副眼镜，架在胖胖的脸上，让人一看知道我是个好学生。而此刻我居然捧着这副珍贵的眼镜。爱不释手也好，如获至宝也好，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 放学回家的路很是漫长，我走在巷子里，怕有人撞到我，摔坏了眼镜；怕自己没看清路，被什么东西绊倒，可是地上只是些细细碎碎的桂花，它们静静地在秋日的余晖下散着香气。 晚上，我和妹妹静静地趴在桌子边缘，认真地看着这副眼镜。这眼镜多闪亮啊，金黄色的镜框没有一丝锈迹，镜片清透，这分明是一副崭新的眼镜啊！妈妈说：“罗老师真是细心，明天我就去买镜盒。” 我轻轻拿起眼镜架在鼻子上，忽然一阵眩晕。妹妹笑着将它戴在自己的脸上，她得意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这样子还真像一个三好生，真好看。 后来，我小学毕业了。告别了罗老师，告别了绿树掩映的母校。 而妹妹似乎真的因为这副眼镜成了好学生。按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因为有了眼镜让她看清了黑板上的每一个字。可是，我总认为是这副眼镜让这个原本懒散、经常忘做作业的孩子有了学习的动力，那是爱的动力。 2003年非典的时候，妹妹是第一批申请进入非典隔离病房的医务人员之一；我也曾目睹她在急诊室里动作麻利地抢救病人；曾目睹她在一个老人即将告别这个世界时给他最后一秒人间的拥抱……我想，这些都来自于这副眼镜。 一朵朵细碎的花儿落到我脸上，睁开眼，十月的阳光正看着我，也照亮着我。回忆在、感恩在、初心在，一切追求还得及！ 又是一年桂花香，罗老师和我们都很好！ 作者简介 桂月华 阅读推广人，镇江市华韵创办人，镇江市作协成员。曾任镇江电视台民生频道主持人、镇江市广播电台主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