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文心｜第0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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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市北仑区大碶中学 王群维
对她，我一直没有好的办法！
她实在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她的学习态度实在不敢恭维，一提及学习，她马上说：“没什么的啦，一般就行了嘛。”这怎么可以！我开始尝试去接近她，想要成为她的朋友，再来开导她。可是没想到这么难！
当我试图通过聊天了解她的兴趣爱好，她就垂下眼皮顾自看书，对我来个不闻不问；当我试图通过同学了解她的情况，却听同学说：“她？不知道！她每天独来独往，下课也不动，也不说话。”当我试图通过家人对她有所突破时，她的妈妈很抱歉地说：“老师，她很怪的啦，她不和我们讲话，她姐姐和我无话不谈，她和我无话可说，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我向你道歉。”慌得我忙不迭地说：“没有，她很好的，只是学习还……”她妈妈说：“没犯错？那就好！别的，随便她了，我也没办法的啦。”连自己的妈妈都这么说！那一刻，我真是沮丧得不想再搭理与她有关的事了！
一年半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她依然独来独往，不和同学说话，不犯错，关于学习，也只限于完成老师的作业。偶尔兴致来了，在白色的校服上画上一个黑色的图案——或一片叶子，或一张人脸，有几分飘逸，还有几分诡异；画的位置也不拘一格，时而在肩上，时而在衣服的后摆上。我找上她了，她丢给我一句：“校服都一样，丢了怎么找？”要不再来一句：“黑色水笔画的，洗不掉了，用漂白粉，领口的红色也褪掉了，就不是校服了。”那么振振有词！那么“理不直气也壮”！最后，想想她的话也有几分“歪理”，看看她的画也有几分神韵，再看看她眨巴着无辜的眼神，心一软，叮咛一句：“以后别在校服上画了，要画，黑板报上的插图你包了！”她依旧画着，顺便也把黑板报装点一下，偶尔的涂鸦，却真的很漂亮，一下子让黑板报增色不少，也一下子让同学对她崇拜有加，她呢？依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一次家长会后，我了解到她曾经在五年级时和妈妈说过想学美术，不过被妈妈以“抓好学习，不要不务正业”为由给拒绝了，我心里一动：何不以此为契机，说不定……尽管她妈妈还有几分犹豫（也许是担心钱，也许是担心女儿学习），但还是给我几分薄面，她妈妈答应让她学习美术了，那一刻，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晶亮的东西，她只是不断地问：“真的吗？真的吗？”我知道这一步我算走对了。之后的日子里，我帮她找了一个专业素质过硬的老师；再后的日子里，问及她的情况，又只有一句话“还行吧”，学习，依然故我。
初二下半学期，我开始在班队课上引入游戏，没想到，却真的走进了她的心里！
清楚地记得那天我讲我的“创意”：这次游戏是一个系列，第一步，“爱的回忆”，同学们将曾打动过自己的故事，可以是最高兴的、最难过的、最伤感的，或者别的也可以，从记忆中整理出五件事来；第二步，“爱的表达”，把你其中最想说的或者是最深的感受写出来，你可以自由装扮你的卡片，图形、色彩、文字，都是你的最爱，但不能写出具体的人、事；第三步，“爱的分享”，我们把所有的卡片挂起来，在点点烛光里，在动人的音乐声中，我们一起重温两年来的点点滴滴；第四步，“爱的收藏”，每个同学可以在活动结束后，认领属于你的（那张卡片上的故事是写你的）卡片，收藏起来，作为最美的回忆。
天知道，那些女孩会这么喜欢这个游戏，她们马上行动起来（我敢担保，学习上也能有此激情，哪个会读不好书哦）！第二天开始陆续收到各色卡片，造型各异，色彩不一，真的很有个性；再读语句，或精辟，或哲理，或动情，文笔当真不赖嘛。我心里窃喜，看来我的醉翁之意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了。更让我高兴的是，她也来了，怯生生地交给我几张卡片。几个月美术学下来，本来就有绘画天赋的她进步真的很大，画更简洁却更灵动，再加上几句点睛之笔，我也喜欢上了那些卡片，忍不住跟她开玩笑：“我要制造‘爱的误会’，我要冒认这些卡片了!”她慌不迭地阻止我的“罪行”：“不要，你喜欢我明天画给你，好不好？”看得出，她对游戏的投入至深！
班队课上，男生们忙着搬桌子；女生们忙着布置，忙着找音乐；独她，出乎寻常地安静，捧一张画纸，顾自地画，仿佛从不曾参与到我们的游戏中来，我暗暗感叹：这是个怎样的小姑娘啊！她的心里怎么这么藏得下事！
游戏结束了，我将剩余的卡片收藏起来（怕伤了那些制作者的心，这也是我事先与他们的约定），然后，对着亲爱的学生们宣布——写一篇随笔！
文章交上来了，我一篇一篇用心地读，一个一个叫上来点评，分享他们的故事与情感，她写的一篇没有题目，字依然草得可以，文章有点伤感，我照例地要“开导”几句，谁知她上来一句：“我不会改的！”我刚要说什么，她又说：“没什么的啦！”说着，竟跑到我的背后去了，我真是无话可说了，我问：“我后背有什么吗？你在我后面我怎么和你讲话呢？”扭过头，却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了，我一下子慌起来：这就是那个“没什么啦”的女孩吗？我赶紧叫一个学生来管理纪律，我把她叫到了办公室里。来到办公室，她忽然两手一抹眼泪，灿烂地一笑：“不许问我为什么，真的没什么。”我无语，给她一张纸巾。可是她却再度泪流满面：“可是我真的很伤心嘛！明知道结果是这样了，心里就是放不下；明知道放不下又能怎样，可是依然忍不住会哭嘛！”我揽住她的肩，轻轻地拍拍：“看得出你很在乎，可是有些事就是这样地一去不复返了，所以我们要珍惜拥有的。看你哭得这么伤心，老师也很难过。”她伏在我的肩头哭了良久，末了，擦干眼泪，坚强地说：“你问吧。”我说：“你不是叫我别问吗？况且，它已经过去了。”
第二天，她交给我一篇文章，这是第一次在老师布置的作业之外她所完成的作业，在我看来，真是珍贵至极！文章很感人，有少女淡淡的伤感，有对人生淡淡的惆怅，却也让我看到了对自己的责任。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我马上把它推荐出去，文章在《未来作家》网站上发表，我知道于她而言，这件事她真的放下了。
后来的日子里，她会捧着课外文言文来问我，尽管有很多是初一的知识，但我依然耐心地细致地给她讲解；十篇文章过去，她开始尝试自己讲让我纠正；二十篇文章过后，她已能独立理解了。一个月后，她说：“我明天开始不来问了，我要补别的科目；语文我还会看的，碰到真不懂的我还会来的，好吗？”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征询的语气和我说话！我说：“我自然信你！你能处理好你的学习！”初三的日子，我只是在一旁看她，看她一路努力，最后以班级女生第二名的成绩考进重高。来拿通知书的那天，她不再是“一帘幽梦”（女生发型之一，由她发起，一大堆散在前面，遮住眼睛，我称它“一帘幽梦”），而是梳着清清爽爽的马尾，满脸的阳光，我说：“别荒废了美术，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