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文心|第04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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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市海曙区古林镇藕池小学王月姣
星星一眨眼,人间几十年。
人至中年,蓦然发现时光就像小孩子脚下的花皮球,一个不留神,就踢了老远。恍然间,离开故乡东北已是21年。不管离开多久,无论走得多远,每到岁末时节,总会更容易忆起那座飘雪的城市,触动心底那根思乡的弦。
“过了腊八就是年”,每逢进了腊月门儿,喝过甜甜暖暖的腊八粥,故乡东北的年味便日渐浓郁起来。
孩提时代,总觉得太阳好像真的被故事中的地主挂在了树枝上,一天是那样长:玩啊闹啊,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从墙头翻到树上……太阳还红着半边脸,赖着不肯爬下山。而过年,是需要300多个这样长的日子过后,才会有的一个盛大的仪式感。
辞旧迎新,红是主色调。一对大红灯笼谁也不服输,高调地随着北风起舞;家里的每扇门都贴上了红红的春联,每一副都写满了对新年的祝福。整个村子都洋溢着喜庆的味道。若是赶上本命年,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被火辣辣的红包裹着。
家家户户沉浸在忙碌和喜悦之中。过了小年,妈妈开始忙着洒扫庭除,平时大多搁置,偶尔用来教训我的鸡毛掸子上下翻飞起来。瞧!经过大半天的劳动,暖烘烘的房间亮堂堂的,仿佛盛满一屋子的好春光。一大早,父亲便忙着去赶集,等到晌午将近,他总算大包小包地带着我们的憧憬,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我像一只馋嘴的小狐狸,紧紧地跟在父亲的身后。“爸,给我买糖了吗?有没有炸丸子啊?……我想吃冻梨!还有烀猪蹄……都买来了吗?”我恨不得把爱吃的全都问一遍。父亲那一刻简直就是我的哆啦A梦,他像变戏法似的把我的心头好一一拿出来。我吞着口水,欢天喜地地吃了起来。甜的,香的,酸的……浓浓的年味儿里藏着父亲深深的爱。
在东北,冬天最少不了的菜是酸菜炖粉条。而春节前,这道菜尤其美味,因为村子里谁家杀了年猪,都会给街坊邻里送个遍。自家养的猪,肉格外香。长大后离开家,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猪肉了。当肥而不腻的五花肉放在酸菜锅里炖起来,我的心就像锅里的酸菜汤,幸福得直冒泡。“妈,快给我尝尝,熟了吧?”心急的我真想变成一捆柴,钻进灶坑里。“馋丫头,再等会儿,小火慢炖才好吃,你先去一边玩吧。”玩?美味当前,哪还有心思去玩?在千呼万唤中,热腾腾的酸菜猪肉炖粉条上桌了。满满的一大盆,就着粘豆包,好吃得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说话间就到了除夕,吃过晚饭,家里的每一盏灯都亮起来了,而且要彻夜通明,据说这样来年就会顺顺利利。村子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一家人围在桌前,一边等着看春晚,一边开始包饺子。网络上曾有人发问:东北人真的什么节日都吃饺子吗?作为一个出厂三十余年的东北人负责任地告诉你:没错!不过,最好吃的饺子不在别处,只在自己家里,要妈妈亲手包的才是最正宗最熟悉的味道。
除夕的饺子与往常有所不同。平时,我们偏爱蒸着吃。到了过大年,我们只吃煮水饺。在包的时候,妈妈会包几个特别的,放进硬币或是糖,谁吃到了“惊喜”都格外兴奋,就像中了彩票似的。下水饺也要算好时间,因为端上桌要刚好是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刻。“3,2,1……当当当”,全家人吃着饺子,相互说着祝福的话,这个年才算圆满。
往年春节我都会赶回东北过,我想:赶着回去的每个故乡的孩子心里应该都念着——世界上最幸福的路,是回家的路。今年,是个例外。由于疫情没有结束,我们决定留在宁波过大年。幸运的是,父母陪在我身边,于是,即使不回东北,酸菜炖粉条、妈妈牌的水饺依然是我钟爱的味道。这样想来,在哪里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在一起的心安。
故乡是一段渐渐远去的岁月,是一盏酽冽醇厚的酒,让人浅尝一口,就有了醉意。此刻,在这样一个冬夜,回忆一番故乡的年味儿,便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翘首以盼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