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文心｜第014期
向西是高原
宁波市北仑区大碶中学 姚远
遇见卡子拉山
翻过高尔寺山和剪子弯山，卡子拉山就到了。甘孜藏族自治州雅江县境内的卡子拉山，是318国道上特别奇美的高山风景。卡子拉山海拔4718米，一下车就忘了导游“不要剧烈运动”的提醒，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完全沉浸于卡子拉山的美景之中。
卡子拉山是我至今到过最高最美的仙山，山峦苍翠，层层铺展，山色渐远渐浅，直至天边，刹那间，我似乎一脚踏入这幅“天画”之中，浮游苍穹，身轻如飞，极目远眺，雾岚缭绕，明净幽暗，变幻莫测……伫立山巅，伸手可触蓝天，俯视群峰，皆伏脚下，君临天下的豪情可以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以高山草甸为主的卡子拉山，更像美丽的牧场，绿意满目的草地上，绽放着无数从没见过的山花，这种粉，这种蓝，这种紫……让人惶惑自己是真的到了仙境。浪漫主义者喜欢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又有温柔曼妙的白云与你缠缠绵绵，就这样，在卡子拉山上长眠不醒也是一种极致的幸福啊！
雨落理塘
这雨，这理塘的雨，一落就是三百多年。
走过318川藏线天路十八弯，翻过剪子弯山，就是理塘县。这是个神奇的地方，仓央嘉措曾把理塘喻为仙鹤。仓央嘉措是藏地最具代表的民歌诗人，他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女友卓玛，就是来自理塘。美丽善良的卓玛，自小随父母从理塘迁居藏南，她和仓央嘉措成了儿时的伙伴，一起耕作放牧，一起诵诗唱歌，卓玛常常唱起她故乡理塘的草原牧歌，他们像一对自由的鸟儿快乐地飞翔在蓝天下……仓央嘉措后来深居布达拉宫的高墙内，常常思恋来自理塘草原的美丽姑娘卓玛，遥远的理塘也成了仓央嘉措内心深处最牵挂的地方，他曾有一首诗《仙鹤》：
给我一双白鹤的翅膀，
我要飞去遥远的地方，
不往别处去了，
只看一眼美丽的理塘……
诗中体现着诗人美好的追求：自由、浪漫、爱和慈悲。这位雪域最大的王，这位世间最美的情郎，他的命运是悲剧性的，他不仅当了一生的傀儡，最终还辜负了卓玛，极度痛苦悲凉中，他向天而问：“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1706年冬天，仓央嘉措被清政府废黜并押解进京，途中，在青海湖附近神秘失踪……《仙鹤》就是他生前写的最后一首情诗，后人循着《仙鹤》留下的线索，在理塘县找到了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格桑嘉措……
来到川西，我没想到会在理塘遇见仓央嘉措和他的诗……我的眼睛在理塘停留，我的心在理塘停留，穿越三百多年茫茫时空，原来诗人仓央嘉措一直在理塘……
我流连于理塘的大草原：群山环绕，牛羊成群，繁花遍地，碧草连天……遐想着自由放牧唱歌写诗的理想生活……不远处传来伙伴们的呼唤声，天色渐暗，云层变厚，远处大风阵阵袭来，雨点开始飘落下来，从远到近，由疏渐密……雨落在远山，落在草原，落在卓玛的理塘，也落在我的心里……
海子山，光阴的影子
伫立海子山，我看见时间过往的影子，在无涯的时空里，百万年光阴就这样苍苍茫茫从我眼前飘忽而过……无数碧蓝澄净的湖泊，无数大小不一的砾石，无数连绵起伏的远山，恍惚中我被时间偶然抛到了荒凉的海子山……
离开理塘去稻城的那天下午，我们路过海子山。藏人称高原湖泊叫海子，海子山有“湖山湖海”之意，大大小小湖泊有1145个，海子山湖泊数量如此密集是举世罕见的。百万年前，古地中海海底地质变迁抬升，随着全球气温回升，冰川逐渐消融，融化的冰雪水聚集于地势低洼处形成了海子，这里拥有世界最大的第四纪末次冰川遗迹。1982年，中科院地质科学考察组在海子山还发现恐龙牙齿化石和桉树化石。
极目远望，海子山浩瀚无垠、空旷寂静，天之大，地之广，湖之密，石之多……面对神奇深邃的大自然，人不过是天地间之蜉蝣，沧海中之一粟，我终于失语了。川藏线一路过来，我蹦蹦跳跳活泼得如同天真的孩子一般，没想到这“天外星球，千湖之山”的奇景一下子击中我，我成了无数海子、砾石和远山生命的一部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悲怆中，我是一个无比沧桑的孩童，我看到了百万年光阴的影子，这一瞬，海子山的荒原上我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唯独自己的黑长发红围巾在高原的大风中呼啦啦飘响……
今夕何夕，遇此彩虹
夕阳下，车窗外掠过一大片一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好在车速并不快，我随手拍下几张高原油菜花的照片。记起上次张掖往兰州的列车经过祁连山下，望见大片盛开的油菜花和绿色的麦地，我隔着车窗惊奇地大呼起来，“油菜花！油菜花……”长江以南，东海之滨，这时候是绝对看不到油菜花啊，没想到在甘孜又与亲切的油菜花不期而遇，这怎能不让我感到惊喜呢？
这个傍晚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如果说318国道上的油菜花消除了坐车的疲惫和沉闷，那么今夕遇见的彩虹足以点亮我们这辈子对高原所有美好的回忆。
潇潇暮雨里，车窗外的金黄色油菜花纷纷后退，车内又恢复安静……车子向前行驶，不多久雨停了，忽见窗外明净的天空映着绚丽的彩虹：这一道长虹直接架在高原之上，无遮无拦，空灵缥缈，美丽的高原瞬间成了人间仙境，中国最美丽也最危险的川藏线成了神奇之处，这么静静地望着窗外，似乎忘了时空的存在，也忘了自己的存在，“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完美的彩虹，完整的大山，完好的人性……这样的人生奇遇，我想只能在高原。
世外桃源，洛绒牛场
去牛奶海途中经过洛绒牛场，海拔4150米的洛绒牛场是美丽的高山牧场，三座皑皑的雪山仙乃日、央迈勇和夏诺多吉环绕着洛绒牛场，绿草地上马牛悠闲自在，融雪的贡嘎河缓缓流淌，一大片淡粉浅蓝鹅黄的小花随风飘曳……这一切都闪现着生命的纯净和灵动，山高水远草青花繁，洛绒牛场恬静美好的样子，让人心生欢喜和留恋。
后来我们从牛奶海下山又经过洛绒牛场时，天色渐暗，雨大天冷，路边很多好心的藏民为我们准备了热茶水，我接过藏民阿妈递过来的一杯热茶，连声道谢，随口问，要不要钱？“不要钱，我看大家在雨中走了那么久，肯定又累又冷，喝杯热茶可以暖一点……”慈祥的阿妈微笑地看着我，那么温暖，那么可亲……没想到在这么远的地方也有人关心着我们。
我一定是洛绒牛场最深情的那个回望者：雪峰草甸马牛山花溪流冰川，还有这么暖的热茶和这么亲的藏民阿妈……宁静柔美温情的洛绒牛场就是人类美好家园的理想模样，如果我是天涯游子，我哪里也不想去了，我只想留在洛绒牛场……
圣湖“牛奶海”
稻城，藏语称“念青贡嘎日松贡布”，有“终年积雪不化的三座护法神山圣地”之意，这三座神山分别是仙乃日、央迈勇和夏诺多吉，自古以来它们就是藏民心中神圣的象征。
亚丁景区属于高山峡谷类景区，海拔在2900米到6032米之间，是中国目前保存最完整、最原始的高山自然生态系统之一，有“最后的香格里拉”、“香格里拉仙境”和“蓝色星球上最后一片净土”的美誉。
走在去“牛奶海”的山路上，望见海拔5958米的央迈勇雪山，条条冰川，如烟似玉、不染凡尘，晨岚雾霭中隐现着刀削过般的峰顶，冰山雪岭似乎际天而来，气势磅礴壮观，嶙峋山石间又有飞泉瀑布，发出如雷轰鸣之声，震撼人心……
神山圣湖令人无比向往，沿路领略着神山的威严和壮丽，4个小时后，只要攀爬到海拔4600米雪山处，就可以看到三大圣湖之首的“牛奶海”（还有“五色海”和“珍珠海”）。
“牛奶海”，是古冰川湖，湖水澄碧，镶嵌在雪山之间的“牛奶海”，格外静谧纯净安详，碧蓝的雪水外环着一圈乳白色，这圈乳白色就是牛奶海得名的由来吧？
当我到达海拔4600米的牛奶海时，大雨渐止，太阳奇迹般地泼洒在牛奶海上，不停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可贵的阳光也缓缓地映照着我此刻疲惫的心，那一瞬绝对是生命里的惊鸿一瞥啊！
湖光山色，风景旖旎，恍若仙境，原先上山时的严重高反，居然消失了，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坐在牛奶海边的阳光下，静静回想今天的风雨上山路，所有人的体力、意志和毅力都成了必须直面的问题，很多人走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山路，因为高原反应比较剧烈，不得不退回山脚……尽管上山途中风大雨大，气温又低，上山的高原反应明显比前几天严重，同行的伙伴们在风雨中相互照顾。当时感觉自己还剩三分之一的命，但凭着坚定的意志和信念，大家走过距“牛奶海”还有近两公里处称为舍身崖的地方，这是最凶险的一段山路，山崖陡峭，山路泥泞，风雨肆虐，高反剧烈……看到传说中“牛奶海”的那一瞬，几乎人人喜极而泣，历经千辛万苦之后，我们终于战胜了自己，尽管七个小时都走在上山下山的风雨途中……
“蓝色星球上的最后一片净土”，足以洗涤人的心灵，为了生命途中最美的遇见，我在这里留下自己青春的脚印，纯真的感怀。远望过雪山的神秘，攀爬过终生难忘的舍身崖，见证过“牛奶海”的美丽传说，人生的精彩大概也只属于勇敢无畏者。
征稿|一片师心在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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