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美文 | 2022年度《未来作家》“十佳美文”评选活动等你来投票

发布日期: 2022-12-15 点击次数: 286

十佳美文

-评选活动-

电子阅读普及的时代

我们依然会迷恋

静夜青灯下的掩卷长思

午后斜阳中的品茗赏读

油墨的清香味

总能将阅读的仪式感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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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读者们

一年一度的《未来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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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日的阳光里

●慈溪市逍林初级中学 俞妍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刚走出门外,阳光就像一股温泉向我涌来。我猝不及防,一阵眩晕,只感觉到眼前有无数微粒在空中飞扬,自己仿佛被卷入一场温暖的漩涡里。回过神来后,感到僵硬许久的四肢像冰冻的土地一样慢慢融解。有阳光,真好!干脆掇一把椅子,在门口的樟树下坐一会儿,享受一下吧。


我坐在椅子上闭上眼,阳光的潮水把我彻底淹没。那缕缕光线犹如无数小精灵钻进身体的各个毛孔,使每一寸皮肤做了一回酣畅的深呼吸。这时,感觉头顶有东西滑过,睁开眼,看见一片绛红的樟树叶旋舞着落地。樟树是我们这里的常青树,它总是在春天万紫千红的时刻偷偷换叶。这落下的一片像个粗心的孩子,一闻到暖阳的气息,便误以为春天已经来到了吧。我轻轻捡起来,把它贴在自己的手掌中。虽然,它的叶脉和我的掌纹完全不同,但我还是感到格外地亲切。因为,我感到它们像老朋友一样,似乎在互相诉说着时光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于是,我就静静地看着这棵樟树。突然想起,这棵树是我十多年前栽下的。这些年从未正眼看过它,现在这样直愣愣地望着它,觉得它长得真像自己。那顶过许多风霜雨雪的树冠,那疲惫却依旧不停息地向四处伸展的树枝,那日益粗糙却越发坚硬的树皮,还有拼命向地底伸入的树根……如果此时阳光变一壶酒把我灌醉,我想我一定能更清晰地看清我的前生——我就是这棵在风雨中伫立的香樟树。现在,阳光招呼着我们,让我们相认相知,让我们一起享受冬日的馈赠。我站起身,伸手抚摸着茂盛的樟树叶,我想与它握握手,我想跟渺小的自己握握手。


四周是那么寂静,手里握着樟树叶,感觉一切都变得虚无起来。世界好像一只爱聒噪的鸟,展翅飞翔离我而去。而身体却摇摇晃晃的,似乎坐在一艘船上。


阳光不断地扩散,仿佛变做一片辽阔的湖,湖水闪烁着金光,身体的船只轻盈地划着桨,哗啦哗啦划向天外。啊,那就是我那梦中出现千万次的天堂。我似乎看见那里的云彩织锦般绚烂,太阳像一只火凤凰在翩翩起舞,还有那蓝色的天壁简直就是世上最完美的翡翠。我的头晕乎乎的,我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像一堆羽毛纷纷坠落,只剩下一颗赤裸裸的灵魂在天外自由飘荡。


一阵风吹过,吹动了我和樟树的影子,也吹散了我的白日梦。回过神来,还是发现自己端坐在椅子上像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在晒太阳。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一旦静下来,脑子里经常像翻影集一样幻想老去时的岁月,回忆童年的时光。当我老了,我一定喜欢在冬日的阳光下长时间地坐着,逗逗孙子孙女们,和几个老姐妹聊聊天,或者跟同样衰老的老伴斗斗嘴。院子里,樟树下,可能有一群小鸡跟在老母鸡后面咕咕叫着啄虫子吃,一只懒猫伏在我的脚边睡觉。偶尔,有一只熬过寒冬的苍蝇飞过,我也会挥动枯树皮般的手掌将它拂落。有时,我可能会靠着椅子背昏昏欲睡。在短暂的睡梦中,梦见自己回到七八岁,梳着两支羊角辫,在老家的青石板上跳房子、踢毽子。青石板的缝隙里,未碾碎的冰柱像一支支银筷那样晶亮。在我身后,一个刚点燃的煤炉正在燃烧,那乳白色的烟雾像仙女一样袅袅上升。几只麻雀啾啾叫着飞过来,一头撞在烟雾里,又赶紧逃走。而我却闻着烟味,嘴里含着从水缸里捞上来的冰凌,蹦着跳着唱着,小鼻尖上全是细细的汗珠。


这样的镜头,常常在脑海里反复出现。就像一首童年的歌谣,在我耳边反复吟唱。现在,当我再次闭上眼,脑海里的电影镜头又开始放映、切换,而它的背后,一首忧伤又温情的老歌像水一样渗入这黑白影片中,如同一张旧唱片似的转动着。唱着唱着,突然,曲调变了,变得更加委婉悠扬,竟变成了吴侬软语的越剧,从附近的一扇窗户中传来。我一听就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王派演员在唱,我的眼前似乎出现她如莲的脸庞,曼妙的身姿,飞扬的水袖。我可以根据她的曲调想象她的一颦一蹙,她时而眼神哀怨,时而忧伤叹息,时而大气地踱步,时而侠义地豪饮……她的声音像珠子一样,沿着人家的屋顶滚下来,落到我身上像一串串唯美的诗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越剧和诗大概是我此生的最爱了。在阳光下吟诗唱曲,或者静静地倾听,便是我最大的幸福。就像现在,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最喜欢的曲调盈盈入耳,我可以轻轻地跟着哼唱,也可以默默地倾听。如果手上握着一卷诗词,让自己彻底融入这诗情曲意中,那便是世上最快活最富有的人了。倘若果真可以这样,那么我宁愿远离喧嚣,做一棵真正的樟树。


可是,喧嚣总是无孔不入。当我依旧沐浴在阳光中,沉浸在独处的乐趣中时,我的儿子像一匹野马一样跑过来。“妈妈,妈妈……”他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让我又感到一阵眩晕。但当我站定后,却觉得自己像个装满阳光的玻璃瓶,通体透明……



我家的老篾匠

●宁波联合实验中学 郑秋雁


外公是慈城人,姓余。


外公从小闯荡上海,靠从事篾匠这一行为生。后邂逅我的外婆,两人相恋成婚。因当年上海战乱,便逃到柴桥某山村安家落户。外公是村里的外来户,老实、本分、谦卑。


外公靠这门手艺养活了全家六口人,这其中的艰辛也只有家人知道。妈妈不善言辞,从不在我面前唠叨她以前有多辛苦,只是偶尔听到二舅当年去筑堤坝,带去的米饭是用盐巴下饭的,我想其他人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外公能够养活一家人,肯定跟他的好手艺是分不开的。那时的生活水平比较低,家具基本是自己用竹子手工编织而成。我记得小时候的座椅全是竹制的,前面可以抽屉一般拉开,入座后可以合上,类似于现在高档的餐椅,只是材质不一样,还有是纯手工和机器压铸的区别。家里洗锅的洗帚、扫地的扫帚、筛秕谷的筛子、晾番薯干年糕干的竹匾、买菜的竹篮子、担挑稻谷的竹箩筐……没有一样不是外公精心编织的。现在生活中这些手工编织品已经很少见了,而这些手工艺品的优点不言而喻。


外公常说,夏天是编织的最好时节。竹子需要挑选那些长得好的老竹子。竹子嫩或年龄小会影响竹制物品的坚韧度,而老的竹子坚韧性好,但太硬也会影响编织过程。外公没事时,就在竹林里挑选能入他眼的竹子,砍下来后堆放在院子里。竹编是慢活儿,破竹、劈篾、削篾、编织锁口等,每道工序都不能马虎。


破竹可是真功夫,只见外公左手拿起一根竹子,右手拿一把破竹刀,然后用篾刀劈开竹筒,再用两手用力将其掰开,只听哗啦一声,竹子就被“开膛破肚”了。接着开始破竹,外公用膝盖紧紧卡住一根劈开的竹条,再用篾刀将竹条破成均匀的篾片,有时根据需要,还需要破成篾丝。外公说,手腕力度要相当,才能保证竹篾厚薄粗细均匀。如果说,外公破竹时,看得我眼花缭乱,那他编织时,就更让我赞叹不已。一根根竹篾在外公粗糙的手指间飞舞,左缠右绕,挑、压、弹、插、绕、穿、贴……那些篾条就在外公的手中各归其位。一件件美观、精致的斗笠、竹篮、竹筛、竹椅、背篼、箩筐、晒席就这样诞生了。


外婆很早过世了,每次去外公家,总能见到外公在篾匠作坊忙碌,腰上系着一块超厚的黑布,我们叫“围水布襕”,有着围兜一样的功效,防止在腿上的竹条或者编织品弄脏衣裤。每次见我们来,外公都会放下手里的活,热情地接待我们。有一次,外公还做了醉鸡给我们吃。他说鸡肉吃不完,他便把鸡肉用老酒醉起来了。我尝了尝,味道还真不赖。


外公偶尔会来我家,来了就会跟爷爷住一间。爷爷也是地道的篾匠,手艺高超,他闭着眼睛都可以破篾。据说父母恋爱时,爷爷很看好这门婚事,因为门当户对嘛!


农村有句老话:“一技在手,吃穿不愁。”爷爷不是单干户,不用走街串巷去揽活儿。爷爷的双手也是沟壑纵横,手上长满老茧,跟老树皮一样,看了令人心疼。爷爷因为手艺好进了紫石乡的国有企业——蜜饯厂。爷爷编的竹制品,被厂子用来晒杏梅干、杨梅干、金橘饼、香瓜子……爷爷因此成了全村少有的篾制品供应户,也因此几乎所有子女都沾光上了当时显赫的居民户口。那些年户口太重要了。外公和爷爷睡一间,半夜两亲家还要卧谈,讲讲当年的事儿,或者切磋编织手艺。爷爷和外公有说不尽的话,我侧耳倾听,像是听故事。


一眨眼,这些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想想篾匠的那些活儿还在眼前,如何把竹子劈开,如何分成宽薄条,如何分成细丝,最后怎样编织成各种成品。随着家里一次次搬家,这些东西似乎没有一样留着了,但那些年那些事,我一直忘不了。


随着社会生产水平不断提高,篾制家具和生活用品渐渐被其他制品替代,篾匠这种手艺人也慢慢消失,手艺也慢慢失传。我多么希望外公和爷爷能用他们的手艺,留住那看得见的乡愁。


蓬,是什么花?

●慈溪市文蔚初级中学 李文秀


小区门口右转,有一小块荒地。每次路过,总给我带来虫子成窝蛇过道之类的惶恐,我的视线几乎从未在那里停留。


眼下正是吃杨梅的旺季。梅雨时节雨纷纷,今天放晴,打算与女儿六六外出。六六说,妈妈,我们走小路吧。于是,我们就沿着荒地边沿走过去。六六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她一会儿欢跳,一会儿又在为一只蝴蝶停留。我也停下了脚步。蝴蝶停在了一朵白色的小花上。白色的花瓣密密地围在淡黄色的花蕊边,仿佛是一群白衣小天使在一轮小圆月边翩翩起舞。“妈妈,这花真美!我真喜欢!”六六欢呼,“妈妈,你喜欢它吗?这是什么花呀?你看,边上的花谢了,好像蒲公英呢,我吹吹,看它能不能飞起来。”


是的,阳光下,这花在摇曳,在闪光,它可真美!正在赏花和吹花的六六真美!而我和六六一样年龄的时候,我从未欣赏过这花的美,但我一定比六六更爱这花。我认识这花,它叫“蓬”。在字典里,它是多年生草本植物,花白色,中心黄色,叶似柳叶,子实有毛(亦称“飞蓬”)。在诗人笔下,它是孤独的自己;在李白眼里,它是万里征的“孤蓬”;在王维心里,它又是出汉塞的“征蓬”。


在我小时候,这蓬,它意味着什么呢?


那时,老家烧的是土灶。柴火,哪里来呢?每年深秋,农忙结束,林寒涧肃,村里就会给每家每户分好一方山里的林地。家家户户的男人们,带上柴刀,去砍山坡上的灌木、蕨类,或者斫下大树的枝丫,然后捆绑起来挑回家当柴火烧。女人们孩子们也跟着进山挑柴。山高路远,一天一般只能挑一个来回,所以须得带上干粮。挑回家后,我稚嫩的肩膀总是火辣辣地疼。记得那时候因为我小,大人们总是先把我送出一段路,自己再返回去挑。分到的山地有限,挑回家的柴火也有限。父母为了供我们姐妹几个读书,不仅要起早贪黑在地里精耕细作,凌晨还要做豆腐。母亲把做好的豆腐挑到乡里各村去卖。这样,家里的柴火用量就大,隔三岔五要去集市里买柴火。父母总是叹息柴贵,因此他们经常把麦秆、芝麻秆等都收集回家当柴火烧。


蓬草,土话里叫稻秆蓬草。因为长得高大,秆子也硬朗,是乡下人家非常喜欢的柴火代替品。因为是野草,零成本,农人们看到蓬草,往往顺手就拾掇好带回家。所以,大路边,蓬草是极少的。可以这么说,如果看到大片蓬草,那时,我会欢呼的!小时候的我,常常在大人午休的时候,顶着烈日,扛上两头尖尖的木棍(土话叫作柴杠),再带上两根绳子,钻进竹林里或者来到偏僻的山坡边、山地里,这些地方有时会出现大片的蓬草。我把拔好的蓬草交叉摆整齐,分成两堆,分别用绳子捆好,再拿起柴杠,先插进一捆的中间(这是个技术活,插的位置不对,整捆蓬草都会溜出柴杠),然后把它举起来,放到肩膀上,用柴杠的另一头再去插另一捆。我个子小,力量弱,往往这头插进去了,肩膀上后面的那捆掉下去了。运气好的时候,一次成功;运气不好的时候,真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我兴冲冲地挑回家,已然是满头大汗,我顾不得休息,马上把它们晒在家门口。一根根蓬草,仿佛是一面面胜利的旗帜。路过的人都会说,这么多蓬草啊!父母则会开心地说:“可以做一作(量词)豆腐了。”那时的我,是多么骄傲啊!几乎整个暑假,几乎每个中午,我都是在拔稻秆蓬草中度过。


蓬草,它意味着柴火,意味着承担,它几乎意味着我的童年!与六六的审美欣赏不同,她欣赏到的是艺术,我感悟到的是生活。


六六,我亲爱的孩子,蓬,它活在妈妈的童年里,也活进了妈妈的生命里。妈妈就像一株卑微又顽强的蓬草。蓬生麻中,不扶而直。妈妈因此认识了许许多多热爱生活的无比优秀的教育者,他们就像“麻”一样影响着妈妈,支持着妈妈。只要足够努力,蓬,也是可以生辉的!


亲爱的孩子,现在你觉得,蓬,是什么花?



莳 花

●宁波市北仑区松花江中学 卢璐


近日走过校内的回廊,望见廊上的藤萝已鼓开了花苞。


藤萝枝干遒劲,瘦硬的,花苞却是柔嫩的浅紫色。走近看时,便觉那将开未开的花苞如通透的水珠,正沿着清瘦的枝干向下滴落。


于是便想,原来春日在人尚未察觉的时候,已来了好久了。在那片藤萝花前站了一阵,不由得想起了曾于春日见过的那些莳花。


读书的时候,大学在南京市中心,到最近的地铁站要走两公里路。路边有很多栅栏,栅栏里的院落生出各色花草。残冬时候,看到一丛丛峭楞的细枝从栏杆里挣出,对生命的坚凝与锐意不免生出了一股敬意。到冰凘初解,春风吹破梅苞的时候,这条路两边的花便依次盛开。也说不清是哪一天,兴许只是一次不经意的行经,就望见矮墙上已披着嫩黄的迎春,再晚一些,树丛里就要萌出暗红的山茶,野蔷薇则是娇嫩的浅色,团团簇簇,四周茂密枝条笼络交织,如锦绣辉煌的帷帐。


李清照有词云“梨花欲谢恐难禁”,而看到这些纷繁茂盛的花,我便觉得花开更是一件难禁的事。


沿路走到地铁站,转一班地铁去鸡鸣寺,就能看到南京颇负盛名的樱花。其实除鸡鸣寺,玄武湖、南林校区的樱花也很值得一观,但不知为何,都远不及鸡鸣寺的名声响亮,于是便常去鸡鸣寺看花。


即便是工作日,那里人依然很多。从地铁站口出来,几乎不用思量路线,跟着乌泱泱的人走一阵,忽而抬头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就知道鸡鸣寺到了。这条路边的樱花是白色的,开到盛时,好像天都要在这片蒙蒙的白里下坠了。温庭筠的“万枝香雪开已遍”,似乎也不过如此。


到这时,才方晓地铁边一丛两丛的迎春山茶,只是得了春一星半点的怜爱罢了。那一片茫茫的横空的白,真难叫人想象是一朵一朵零星地开出来的,倒像是春意胀破了秋冬积下的冻壳,当空爆裂泼洒出来的。本性娇柔宛媚的白樱,这么漫天地开在一起,竟也有了恣肆且狂浪的情味。


来赏花,按理是要照相的。只是对焦拍上几张,总觉得拍不好。初春时生命热烈而近乎野蛮,若置在闪光灯下解剖,便僵硬了。花瓣又那么浅,那么薄,像生宣上洇出的斑斑水渍,叫人怀疑它下一秒就要融化在天色里。风吹过来了,那一片朦胧的天色便也摇曳起来,漠漠的白花如被吹开的云絮,又似花枝上停栖了千万只白蝶,在风声里振翅欲飞。


于是知晓相片里的花只是摹下的一片形,要去知晓花的魂灵,是要亲自走近赏看的。


樱花最好看的时候,是清明前后。想到清明,便又想起家乡清明的山花。祖辈的坟在山上,于是每逢清明便要爬山。在记忆里,清明当日总要下雨,于是满山草木的呼吸便带上了湿润的土壤的微腥。这座山沿路尽是盛开的杜鹃花。上山时空手,到祖坟前便已捧了满手的花儿。我把花枝缠成一个大的花环,放在祖辈的坟边。这座山的杜鹃都是驳杂的浅色,内侧生着密密的深红色斑点。花开得很大,枝条糙而硬,情状颇有些粗野,像大手大脚的农家少女,脸上多雀斑,带一种朴素而率真的风韵,见人便面露笑窝。一到时节,这样的杜鹃总开得满山都是,放眼一派密密的花浪,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又像乡间的春赛会,满村庄的女孩都挤在这里谈笑。王维有诗云“千山响杜鹃”,响的自然是杜鹃鸟,然而眼望群山,在这纷红骇绿之间,似乎真能听见那属于丛丛杜鹃花的喧腾的欢声。


杜鹃开得这样好,玉兰却要落了。老家的庭院里有一棵玉兰,长得很高大,枝叶扶疏。小时很喜欢搬一把椅子坐在树下晒太阳,数着那自叶间落至地面的光斑。那光斑亮且细碎,于风中与人游戏似的摇动着,看一会便能睡去。玉兰的花期很短,前日尚在枝头皎洁丰盈,次日便片片褪尽了。这养在贵家白净丰腴的娇女是经不住凄风苦雨的。而待到落时,景象却也很盛,花瓣铺得一地尽是,红粉斑驳,又似娇女褪落的霓裳羽衣。


小时候很喜欢于玉兰落时,拣地上的花瓣,挑出干净完整的,在上面写字。玉兰的花瓣大且厚,抄一整首诗还有余,随后压在书桌的玻璃垫板下观赏,很以此自得,似乎经我这简略的处置,便能好好地安顿一缕花的魂灵。其实细想来,花的魂灵不只在垫板下存着,更在土壤里浸润着,在空气里飘摇着。待到来春它便又回返了,重在枝头亭亭地开出来。


回过神时,眼前还是那柔紫的藤萝。半透明的、水滴一样的花苞在蔓上胀得饱满。开春之后,总有次第的莳花开放,不知下一枝开的又是什么?



如果案板有记忆

●慈溪市天元初级中学 郑天穷


大学毕业离家南下前,最后一次在厨房给母亲打下手的时候,看着那张比单人床还宽、中间却凹下一指宽的案板时,我默默在心里许下一个承诺:等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我要给母亲买一张又大又平的案板,让母亲闭着眼睛都可以在上面擀面,擀八个人的面都没问题。顺带着把那把手把晃荡、切菜不够锋利的刀也给换了。


当然,这只是我人生大目标中的一个小目标而已。但这个小目标,却一直都没有实现。


我挣的钱,其实第一个月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可惜初到浙江,通信不便,跟家里通消息靠写信联系,寄钱要上邮局……买案板这种事,在急需解决的诸多问题面前,提一嘴都显得不合时宜。这不合时宜的想法,一搁置就是好多年。之后回过几次家,一提起这事,都被母亲一票否决,再加上我已离家十多年,对故乡的许多事颇为生疏,也只好听从了母亲的意见。


直到我在慈溪又搬了新家。此时淘宝成了购物的主要平台,我给自己在网上定制了一张案板,用着觉得很不错后,那个搁置多年的想法也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我给母亲打电话,说准备在网上为家里定制一张案板,问她想要多大的。毕竟,家里现在吃饭的人比我们小时候少了一半多。


母亲说不用买了,家里的老案板只要把中间凹下去的那块去掉,其他的拼合起来就好了。再说了,现在都用压面机了,擀面的时候也不多了。我心里微微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母亲为了一大帮儿女在锅边已经忙碌了大半生,现在已七十多岁了,也到了该歇息的时候了,我要真买个大案板,反倒让她左右为难,平添了心理负担,岂不适得其反?罢了罢了。


再后来回到老家,发现那张老案板依然健在,只是长度和宽度严重缩水,老旧的案板上面放着一张不大的新板子,看上去像是给老案板打了一块补丁,母亲说是切菜板。我揭起来一看,老案板的凹陷赫然在目,只是带钉子的那块板不在了。到底还是我年轻,又被母亲糊弄了一回。我知道她心疼我,老是觉得家里帮不到我,凡事都要靠自己,不愿我多花钱。我不忍心埋怨母亲,但心里的懊悔由此更深。


其实已过不惑之年的我,“除旧布新”的执念只是为了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恋旧”情结却也与日俱增。我有时候宽慰自己,也许我对这张老案板的感情,与母亲也差不多吧。只要它在,母亲就会回想起一件件发生在这厨房里的事,也许会更感温暖和幸福。


儿时的土坯厨房,面积不算小,那张老案板,是分家时随奶奶分到我家的最值钱的财产,非常豪横地占了很大的一块地方。那时家里有八口人,隔天就要蒸一大锅馒头,擀开的面差不多能将案板铺满。这张宽大的面板靠墙的那一溜,放着常用的油盐酱醋罐,乌溜溜地站成一排“观察员”,每天看着母亲在上面给我们准备着一日三餐。


案板如果有记忆的话,它给我们每个人记录下来的内容一定能整理成一部有趣的小说。


它应该记得,我还没有案板高的时候,急吼吼去扒母亲刚切好的猪肉,结果一伸手,肉碗扣翻在地,还没等大人呵斥,我已经吓得哇哇大哭,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吃猪肉。母亲说都是给吓的。


它也应该记得,上了小学,没有零食吃的我,眼馋别的同学舌舔辣椒面,经不住诱惑,回到家扔下书包就翻身上案,准备给自己调制小零食,结果错把油罐当盐罐(两个罐子一模一样),手一伸进去,脸色吓得如同被蛇咬了一口。提起手时,金黄的菜油淋淋漓漓从我不干不净的五个手指头滴下了五道线,我一时傻了眼,看着这“富得流油”的手指头,想起母亲说过,菜油都是经过蒸煮炒压榨出来的,也是熟油,再加上用抹布擦一怕罪行暴露,二怕沾了油的抹布不好洗,只好跪在案板上,等手上的油淋不下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舔。待到清理干净案发现场,我的膝盖已经在案板上跪得发青,脑子也浑浑噩噩的,自做小零食的兴趣早已荡然无存。


它还应该记得,到我读高中时,它已如同一位佝偻老人,不再平整威严。受力最多的第二块接板的中间比最外部一块板凹下去近两厘米,拉开的距离让原先固定两块板的钉子头暴露了出来,擀面的时候一不小心,一张完整的面就会被挂破。但母亲依然云淡风轻地在这张案板上每天为我们擀一大张面,薄厚适度,筋光均匀,完整如前。那动作如行云流水,每当擀杖从缠裹的面卷里退出时,那张面便从稍高处徐徐落下,如同一张随风翻飞的荷叶,每每看得我目瞪口呆。


母亲也教我擀面。起初我还可以,当用的地方越来越多的时候,这高低不平的案板就开始从中作梗,那颗隐藏的钉子也时不时瞄准我的面伺机下手搞破坏。虽然母亲说就算擀破了也没有关系,面到了肚里也不会是个囫囵,但我还是不想看到它残破不堪的样子,总又把这个半成品交还给母亲。


不上学的日子,做中饭我都是要给母亲打下手的,她常常借此给我讲一些做女孩子的道理。她说,不管你以后书能不能读好,做饭的本事是一定要有的,一来饿不着自己,二来嫁出去了也不至于被婆家挑理。做人,活的就是个志气,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还要被人看不起,自己连个反驳的资格都没有,窝窝囊囊一辈子,这样活人就没啥意思了。


说到擀面,母亲说,这就是个技术活,只要你多擀几回,肯定也能掌握窍门的。我生的你们哥姐六个,没有一个是傻的,你三个姐姐面都能擀好,你肯定能行。你还别嫌弃这案板,这可是专门培养高手的,一般人还没机会在这训练呢。


也许是被母亲的自信和幽默感染到了,我又重拾了擀面的信心,只要有机会,我就上场,等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擀面对于我来说已是小菜一碟。大学毕业后来到浙江,虽说人地生疏,我也没觉得特别难受,因为我在饮食上几乎可以做到随心所欲,让自己的肠胃免除了思乡之苦。


去年,家里用上了天然气,那张旧案板彻底下了岗,被一片片洁白的瓷片所代替。年过八十的母亲体力也大不如前,但她从没在我面前喊过病痛,面食仍然在做,不过大多是用小压面机压的,粗的细的薄的厚的,在厨房的角落,用她那模糊的视力不疾不徐地预备着一日三餐。馒头花卷偶尔还是要蒸的,没了那张大案板,不知道母亲有没有什么不适。


在这张案板上,母亲教会了五个女儿独立生活的能力,也如同放开了握在自己手中的风筝线。但是我这只风筝就算飞得再远,也还记着当初飞离故土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心愿。只不过时过境迁,有些心愿一旦错过时机,再实现的意义已经不大。但于我当初离家对自己的承诺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失信或者背叛,让我有种永不得释的难受。如果我早早地买下一张又大又平的案板,我的母亲,她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嘴里嗔怪着我乱花钱,心里还是会有一份说不出的满足?



飘窗时光

●象山县大目湾实验学校 杨先红


飘带、飘尘、飘絮、飘雪、飘香……这一连串的事物,都给人自在飞舞的轻盈感,而飘窗的“飘”是轻的、柔的、虚的,“窗”则是重的、刚的、实的,这两个字的组合,让这扇窗显得那样与众不同,超凡脱俗。飘窗,就以这样独一无二的形象与气质,安安静静地镶嵌在我们忙碌而又喧嚣的生活里,让我们的人生一半现实一半梦幻,一半严肃一半活泼,一半沉重一半轻松。


这些年,我住过的房子基本都是有飘窗的。有朋友说,喜欢飘窗的人应该是懂得享受自由与闲暇的,这个我承认。记得当年去看样板房时,看到飘窗上摆着一张方方的小茶几、两个圆圆的小蒲团,茶几上一套色彩淡雅的茶具别致极了。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忙碌的生活需要这样一扇温馨而又明亮的飘窗,需要这样一方窄窄长长的小天地,用来盛放推心置腹的友情、相知相惜的爱情,或者一个人的孤独与闲情。但后来真正拥有了飘窗,我倒没有摆放茶几,而是把长长的飘窗掰成两半用:一半用来堆放衣物和书本,一半用来随意坐坐,还自嘲这是“乱室佳人”的独特风格。


每逢周末或假期,把家里简单收拾以后,我就会换上一件宽松的睡衣,从书堆上抽出一本心爱的书,坐在飘窗的窗台上开始心无挂碍地阅读,任凭思绪随着书中的文字到处飘飞——总觉得在家里享受这种自由飘飞的感觉,只有坐在飘窗上才更惬意,也更契合。


飘窗有两种不同的款式。一种叫外飘窗,就是窗子在墙体外面,底下凌空,有三面玻璃,视野非常开阔,光线也很充足;另一种叫内飘窗,就是窗子在墙体内,一面是玻璃,两面是墙体,当然底下的窗台也在墙体内。我就喜欢这种一面玻璃两面墙的内飘窗,往窗台上一坐,墙在背,窗在侧,感觉踏实而又安全。天冷的时候,就关上窗,让一缕缕阳光透过玻璃照到身上,明亮,温暖,安宁,就像一只猫蜷在墙边晒太阳;天热的时候,就打开窗,让一缕缕清风吹拂我的长发,清爽、凉快、闲适,仿佛一只羊被领到青草地上。看书看得眼睛累了,就抬起头来看看,往里看,是房间里亲切的大床、被子、枕头、衣柜和书架;往外看,是美丽的天空、河流、小山、花草和树木。此刻,我常常觉得自己是何等富有:小小的家,大大的天地,我都一并拥有了。


平时坐在飘窗上小憩时,更多的时候是向外看的。朝看日出,暮看日落;近看马路,远看山海;春看花草沐浴阳光,秋看落叶随风飘散,夏看树木郁郁葱葱,冬看大地苍苍茫茫。窗是房子的眼睛,眼里从不缺风景。透过大大的窗户,有时会看到青春靓丽的小姑娘站在站牌下刷着手机等公交;有时会看到穿着校服的初中生骑着自行车飞鸟似的一掠而过;有时会看到远处的小山与高楼在白茫茫的浓雾中一点一点现出清晰的轮廓;有时会看到一两只白鹭从近处的小河此岸飞到彼岸,惊得河边的一丛芦苇忽然摇曳起来。


天气晴好时,我最喜欢在清晨五点半左右,一醒来就坐在飘窗上看日出,享受大自然馈赠的一场视觉盛宴。每次看睡眼惺忪的大地,美梦初醒的山水,都会感慨“天地之间有大美而不言”。火红的朝阳从山的那一边冉冉升起,就像是天地之间一次壮观而又神圣的升旗仪式,每次看到,我心里也会升起新的希望,新的期盼,新的梦想。每当看到天空浓稠的黑被一缕缕曙光驱散,呈现在眼前的是光芒万丈,万物雀跃,一片明亮,一片辽阔,一片绚烂,我也满心欢喜,满心感动,兴奋得像个初识这个世界的孩子。此时的我,用心地领受黎明的第一缕鲜泽的曙光,让自己的内心在光的洗礼下,变得一片明澈,一片通透,一片敞亮。天气恶劣时,譬如台风天,我也喜欢坐在飘窗上看外面的狂风暴雨,看它像怒吼的狮子一样发出令人颤抖的叫声,又像发疯的泼妇一样到处谩骂、碰撞、撕扯,路边葱茏茂密的树木、色彩缤纷的花朵、高高飘扬的彩旗、图案精美的广告牌,谁也逃不过它的魔爪。看着好端端的一棵树几乎变得光秃秃,几根枝条也被折断甩在地上,甚至有几棵树被连根拔起,横躺在马路边,像被残暴的流氓打倒在地的无助青年;看着红艳艳的花朵在风雨中瞬间变成一地残红,原本绿得发亮的叶子也被摧残得支离破碎。坐在飘窗上的我,虽然毫发无伤,但对外面的风雨也无可奈何,只能感慨一句:“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心里想着:我们的生命不也是如此吗?再怎么美好,也常常经不起一次狂风暴雨的突然袭击。


身心愉悦时,我喜欢切上一盘水果,放一点轻音乐,和朋友或女儿坐在飘窗上聊聊天。和朋友聊的有时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有时是琴棋书画诗酒花;和女儿聊的大多是我的童年趣事或是书里的人物和故事。此时,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聊天,怎么聊,都有聊不完的话题,怎么聊,都觉得开心自然。朋友说,我是她的知己,女儿说,我是她的闺蜜。我们说过的话,不用我记在心里,飘窗下的柜子也都替我听着,收着,藏着。身心疲惫时,我也喜欢坐在飘窗上,一个人看看风景发发呆,哪怕一刻钟也好,让自己的心灵和思绪从繁忙的生活中抽离出来,在高出地面半米的窗台上自由地“飘”一会儿,可以忽近忽远,也可以忽上忽下。可能一会儿还会跟着一只鸟的翅膀飘到山那边。看着满山葱绿的树木,想起女儿说的“风是树的好朋友,风来了,树就笑了”,于是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一会儿跟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建筑工人的歌声飘到了马路的尽头,听他洒落一路的“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忽然觉得哪怕流血流汗,生活也还是一首豪迈的歌。一会儿又跟着一朵无所事事的云飘到了天那边。心里想着:做一朵洁白无瑕的云多好啊,想活得自由浪漫就飘在天上,想活得实实在在就变成雨下到人间……


就这样,时常坐在飘窗上的我,思绪飘着飘着就飘得越来越远了,时不时地飘出小小的家园,飘出狭隘的自己,飘出短暂的今生,时不时地飘进陶渊明的诗句里: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飘进了李白的诗句里: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这样飘着,想着,似乎此时的自己就变得不一样了:思想更深邃了,视野更宽广了,心胸更豁达了,目光也更长远了,生活中的那些鸡毛蒜皮的烦恼和忧愁也随之飘到了九霄云外。直等到邻居家的饭菜香从窗缝里挤进来,叫醒了我的鼻子,女儿的一句“妈妈,什么时候吃饭啊?”叫醒了我的耳朵,或者,忽然想起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晾晒,水槽里的蔬菜还没清洗,便从离地半米高的飘窗上速速地下来,重回地面,重归现实,就像一朵飘忽的云变成踏实的雨,落到人间。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宁波市鄞州中学 王红元


一落入冬季这个大冰窖,似乎每一丝寒风都在逼迫瑟瑟缩缩的你。


在一阵穷追猛打后,你开始追逐投射在背风角落里的每一寸暖阳。而这时,你想,要是追不到阳光,有一只捧在手里的热水袋,一杯热咖啡,一杯热红茶,哪怕只是握在手心里的些微温暖,也是极好的。


如果够奢侈,你能在一张被黄晕灯光笼住的饭桌上邂逅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不管是羊肉汤还是白菜豆腐汤,那种被包容接纳的感觉,不啻贫瘠的心灵忽然直面汪洋恣肆的大海。


现在想来,有一些家常菜尤其适合冬天、年末,那种越冷越想吃,不管身处何地,只要一想见其声色气味,舌尖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会泛出活力。


老底子宁波三鲜汤就是这样一味菜。


氛围与情调是每一道美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有时其价值甚至超越美食本身。当红棕色的铜火锅咕嘟咕嘟冒热气时,去亲戚家吃饭,或是自己家请客的宴席就到了高潮部分。依序而坐的亲友,身体松弛而舒适,脸红扑扑的,分不清是温热的自酿米酒,还是荤腥食物的催化。铜火锅的蒸汽如密不透风的话语,醉醺醺地在周身徘徊。


宁波三鲜汤,主料是熏鱼、蛋饺和肉圆三样,有时熏鱼换成虾干,肉圆换成面结,蛋饺换成蒸出来切成块的鸡蛋糕。以白菜、粉丝打底,注入煮过鸡肉或猪肉的高汤,有时还会铺上冬笋片、本地芋艿等当季食材。当满满登登、扎扎实实的一大锅端上桌,阖家团圆与年年有余的美好寓意就都在里边了。


一个“品”字,由食物起,延伸到人生格调、人生境界,汉字可真是奥妙无穷。一盆三鲜汤,尝一年漫长积累后的丰盈,品食材久煮后的绵长意味。尝到的是鲜甜的食物滋味,品味的是辞旧迎新的温暖心绪,还有与众人分享劳动果实时热气腾腾的情感。


冬季里很想念的还有各种“浆”。蔬菜为主料,辅以肉片、鸡杂、猪杂等荤腥,加汤滚,充分释放荤腥的滋味,最后薄薄勾芡,光光亮亮的满满一大碗被端上桌,香气霎时铺满一张饭桌。拿调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细细咂摸,滚烫软糯香甜的滋味顿时充溢口腔。菜占了肉的便宜,又被浓稠的浆裹挟,顿时提升到最接近荤腥的地位,平日少油的蔬菜也玲珑可爱起来。舀几勺拌饭,连米饭也变得活泼,特别顺滑。鸡零狗碎,不成大事,如绵长的肥皂剧,上不了大场面,却有实打实的滋味和回味,像极了平常待细咂各种滋味的烟火生活。


单位食堂里来过一位主厨,烧得一手老底子宁波菜。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很好吃,但吃不厌的唯有那些羹羹汤汤。细品,还有猪油的香,从用植物油烧煮的食物中跳脱出来,让人惊艳如同儿时品尝猪油拌饭时那番低调的奢华。


蔡澜先生极喜猪油,不畏惧动物脂肪对老年人健康的潜在影响,颇有拼死吃河豚的气概。“谷类之中,白米最佳,一碗猪油捞饭,吃了感激流泪”。试想,生命中如果缺了这样的念想,不知会逊色几分?


汪曾祺先生曾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有一种烟火气,是对食物天然的热爱。嗜竹也嗜肉,亦雅亦俗的苏轼在《猪肉颂》中吟道:“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东坡肉煮得优雅,吃得欢畅,全然把从乌台诗案中侥幸逃命,而今被贬黄州的苦痛丢在一边。锅子要洗得干干净净,用不见火焰的虚火慢慢煮。“莫催”“自熟”“自美”,不急不躁,火候到了,肉自然软糯,入口即化。早起吃上两碗,乐得逍遥自在。烹饪这一锅肉,又何尝不是苏轼豁然达观的人生修炼。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能嚼得草根野味,能嚼出生活滋味,有时得靠一颗浸透人间烟火的心。



岁月如歌

●奉化中学 戴召平


时间是一条长河,而我们都是那过河的人。这条河会带走很多东西,唯独带不走铭刻于心底的记忆。有分记忆,一尘不染,仿佛一首歌,穿越清浅的岁月,回响在我的脑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那抬头就能看见的白云,感觉是那样遥远,又是那么亲近,一团一团的,千姿百态,稀稀松松地铺在湛蓝的天空上,仿佛绣在海蓝色丝绸上的朵朵白色小花。竹林间,偶有几只小鸟飞出,追逐着,欢闹着,径直斜穿向天的一边,直至消逝在视线里。


那时候,日子总过得很慢。那钉在乌黑木柱上的日历,像门前的浅浅流水,又像爬在墙上的蜗牛,总也走不快。那日脚仿佛一根根精致的小红绳,允你从容细数,慢慢打扮岁月的发绺。男人们习惯于抽足了烟,然后才不慌不忙扛起劳作工具,或下田塍,或进山林,或围猪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忙不完的事。女人们一律不紧不慢地安排着家庭日常生活,闲下来时,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拎着一个工具篮赶针线活,一边不痛不痒地聊着天。孩子们则三五成群继续着他们那永不会腻的各种游戏。小溪俨然是鸭子们的天堂,它们一会儿凫水,一会儿潜水,好不自在。四周翠绿的山峰倒映在清澈的溪水里,村口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声。


那时候,总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那木屋的矮墙上,满是一道道年岁的划痕。为了得到大人们的一句感叹“又长高了”,靠着土墙测量身高时,便时常故意踮起脚尖。总是嚷嚷着衣服太小、鞋子太小,计算着每一个生日光临的时刻,翘首期盼着每一个新年的驾到。习惯于做梦,一个又一个伟大的梦;喜欢憧憬,一个又一个明亮的憧憬。总认为长大后的日子会像太阳般美好发亮,会有吃不完的糖果和冰棍,有穿不完的新衣服。


那时候,总觉得父母不会老。虽然条件艰苦,但父母似乎总有千百种方法,把每一个日子过成日子应有的模样。父亲,永远有使不完的力,挑着近两百斤的担子,在蜿蜒崎岖的石子路上健步如飞。他的日常,如同上了发条的时钟,“嘀嗒嘀嗒”,永远那么有节奏。父亲不苟言笑,但每每吞云吐雾之际,他就有了很多主意。“农村柴房大,闲着也闲着。”于是,我家有了一只猪、一只山羊、几只鸡,还有几只兔子。于是,父亲把一担又一担的野草往家里挑。于是,母亲便添了喂猪、喂鸡等更多的家务。于是,我们能吃上鸡蛋,吃上兔肉、羊肉,吃上猪肉了。“孩子们大了,得考虑房子了。”于是,旧房翻新了,敞敞亮亮。于是,其中一间柴房改建了,成了崭新的楼房。后来,又有了两间新建的瓦房。当然,一年四季,我们每个人都有了新衣服、新鞋子。


那时候,门锁几乎都用不上,除非出远门。平时,门干脆都敞开着,即使夏夜睡觉,也是如此。左右四邻,彼此听得到鼾声,甚至说的梦话。过年时,将宰杀的鸡啊,鸭啊,大块的猪肉统统吊在梁上。谁家有手艺刚巧做了腊肉,也都是在室外随便一挂了事,根本不担心被偷。相互间串个门啥的,也总会被热情地款待。其他诸如谁家缺了什么想借用借用,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李家打算准备些过年小点心,想借用王家的磨盘打点粉,王家的人还主动帮李家推磨盘,而李家呢,则会拿些做好的小点心给王家尝尝。


那时候,我喜欢牧羊。羊可是温顺的小动物,你跟它混熟后,它绝不会乱跑。开心时,它会伸出舌头舔舔你的手,可一旦惹毛了它,它也会报复你。羊攻击的套路永远是这样,它先是后退几步,然后稍微弓起身子,等看准了,便迅速低下头颅,猛地飞奔过来,用两只尖角来拱你。它吃得比较杂,菜叶、嫩草、树叶等,但最喜欢的是一种葛藤叶。每日牧羊时,我只要把它往山上一领就完事,山里有的是它爱吃的食物,待饱了,它就会晃悠悠地过来找你,无须担心走失。把羊、牛一放,我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仰望蓝天。阳光透过竹叶,斑驳一地,四周是草叶的清香。偶有清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时间像打碎了的日光,静静地洒在这一片乡村的大地上。


那时候,乡村无处不是如诗的生活。


暮色四边合,蝉声一夜起。这蝉声仿佛夏夜的风,无处不在,执着热烈,一浪高过一浪,回响在山村的上空。如水的清辉下,树影婆娑,蛙鸣声此起彼伏,时而独唱,时而合唱,如乡村的一首小夜曲,轻柔而舒缓。


一只蝉蜕、一片落叶是禅意,一盏灯火、一弯新月是禅意,泉水叮咚、萤火扑闪是禅意,乡村的风、四季的雨是禅意,春日的一抹绿、寒冬的几片雪是禅意,小溪里游鱼历历、花果上蝴蝶翻飞是禅意,甚至老牛一声声鲜亮的哞叫、乡邻一句句亲切的问候都是禅意。


在如歌的岁月里,有光影,有律动,有欢欣,有苦涩,有芳华,有遗憾,它们像一颗颗念珠,历经时光的打磨,蜕变成一道光,照亮前行者的漫漫征途。



父亲的账本

●慈溪市上林初级中学 杨利蓉


周末回娘家,母亲正在大扫除,于是我跟着一起拾掇。


一眼便看到父母房间里那张老式写字台,四个桌脚已残缺,抽屉的拉手也缺了好几个。我让母亲扔掉,她白了我一眼,道:“侬个勿节煞人!”(方言:你这个不知节约的人)我只好继续清理。忽然,写字台中间大抽屉上的一把小锁,吸引了我的眼球:这把小锁,锁身乌黑,锁钩泛着点点锈迹。


小小一把锁,曾锁住了我童年最想窥探的秘密。自我有记忆以来,除父亲坐在写字台前算账时抽屉是开着的,其他时间这个大抽屉总是锁着。迫于父亲的威严,我从不敢偷拿他的钥匙,也从不敢偷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我想那个大抽屉大概是我们家的“聚宝盆”吧!我摸了摸小锁,想抠去上面的锈迹。谁知轻轻一拧,锁竟然开了。我的心咚咚直跳,可是想窥探父亲秘密的冲动,促使我拉开抽屉,一探究竟。唉,哪有什么宝贝?除了一些陈年发黄的发票,还有一本黑色的破旧的皮质本子,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小心地翻开那泛黄的书页,内页纸张凌乱,还有不少缺角,但是字迹工整,清晰可见。我一页又一页地翻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文字,看着看着,我不觉鼻子一热,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这是父亲的账本!


就像《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安一样,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曾承包过砖瓦厂,这个账本便是父亲用来记录每天生产的砖瓦数量的。细看里面的日期,它的年龄已经超过了我的岁数。四十多年过去了,家里的房子早已由原先破旧的瓦房重建成两层半的小楼,很多陈旧的家具、过时的物件,也已随着新房子的造就,一丢再丢,就连母亲的嫁妆也所剩无几了。可是父亲为何从被丢弃的东西中留下他的账本,并且保存了四十多年?


父亲打小就勤劳能干,像孙少安一样,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村里的生产队队长。他养鸭,鸭就像大白鹅那般壮实;他养猪,猪就是全村最靓的崽;他种瓜,瓜就遍地开花结果;他种葫芦,葫芦大得似乎肚子里能蹦出七个金刚葫芦娃。总之,他是个“种瓜得大瓜,种豆得大豆”的高手。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时,头脑活络的年轻人便跃跃欲试,他们放下锄头,离开地头,去闯荡江湖了。眼看着周围的农民兄弟们有点小钱了,父亲也瞅准时机,办了个砖瓦厂。起初生意还不错,父亲赚了一大笔钱,买了全小队第一台电视机。每到夏天,父亲总是把他14寸的西湖牌黑白电视机搬到院子里,热情地邀请左邻右舍来看,别提有多神气了!然而,好景不长,几年后,本地产的黑泥砖被外来的优质又廉价的黄砖抢占了市场,父亲的砖瓦厂越来越不景气,之后就倒闭了。


父亲只得扛起锄头,回到地头,继续当起了农民。然而,就在父亲每天埋头耕作的时候,父亲的兄弟、堂兄弟们,个个都有钱了,小楼房就像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把我们家两间低矮的平房团团包围了。母亲开始埋怨父亲是个“没出息的老实人”。


几年后,事情出现了转机,父亲迎来了一个大好的商机。村里的志明大伯跟父亲关系很要好,有一段时间天天到我家来,和父亲在昏暗的灯光下商量些什么。原来志明大伯想让父亲跟他合作开个花岗岩加工厂,两人共同出资,赚来的钱分摊。父亲原本是很有兴趣的,因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装修业方兴未艾,磨石子、大理石、花岗岩已经使用在许多农村家庭的地面、楼梯、厨房,想来出手早的话,应该能赚大钱。况且父亲既肯吃苦,又有开厂的经验,对他来说,这是个极好的翻盘机会。可是后来,父亲竟没有答应合伙,只是同意到志明大伯的小作坊里帮忙设计、磨制花岗岩。父亲还带出了几个徒弟,磨花岗岩磨出了名气。不久,由于磨制技术改进,磨花岗岩有机器不用人工了,父亲就干起了给人家铺花岗岩和大理石的营生。十几里开外的客户,都点名要求我父亲给他们家铺花岗岩。父亲这一干,就干了近二十年。哪家造新房了,哪家要装修了,哪家娶媳妇了,他都有个算盘;哪个东家最和气,哪个东家最客气,哪个东家最爽气,他都一清二楚。


家家户户的房子变亮堂了,大厅、楼梯都是锃亮锃亮的。可是父亲的双手在二十年水泥石灰的浸泡下,变得粗糙、干裂、红肿,每到冬天,十个手指头就会绽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一不注意还会渗出血来,父亲却用胶布粘着,继续干活。秋冬换季,父亲总是咳嗽,戒了烟,也还是咳,估计是常年切割石块,吸进了太多粉尘所致。可母亲仍是责怪他,因为志明大伯自从开了这个小加工厂,生意越做越大,还给两个儿子盖起了全村最好的小别墅。父亲呢?长年累月地弯着腰、蹲着身、低着头,给人家铺花岗岩、大理石,每天天黑,才骑着他吱嘎吱嘎的老爷车回家,带着一脸的疲倦和一身的灰尘。每逢年底、我们开学前,他还要赔着笑脸,挨家挨户上门去讨工钱。有一阵子,我也埋怨父亲,放着好好的老板不当,非要去做个小工!


可是若干年后,遇到志明大伯,偶然问起此事,我才深感愧怍。原来当年,志明大伯提出两人合资,需要各拿出一万块的启动资金,才能勉强撑起一个小作坊。父亲考虑了几个晚上,最终给志明大伯答复了一句话:“我的三个女娃书读得不错,可这生意风险太大,我还是留着钱给娃们读书吧。”我能想象,那几个夜晚,父亲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写字台前,盘算了无数遍账,在个人命运、家庭责任和孩子前途这三条路上做着艰难的选择。


个人的理想因为生活的压力而被轻易放弃,并不在于他缺少勇气,而是责任使然。父亲珍藏四十多年的账本,无意透露它曾经的荣耀,无意诉说它满纸的委屈,却让我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里,窥探到四个沉重的大字——父爱如山。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这是他生命留下来的散文诗。几十年后,我看着账本泪流不止,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就像一张旧报纸……”耳畔似乎响起许飞演唱的《父亲写的散文诗》。我的父亲不会写散文诗,可他在账本里留下的数字,却组成了爱的密码,等我去破解。


我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抹布擦去黑色皮面上的灰尘,叠平泛黄的书页,套上干净的盒子,轻轻地放回大抽屉,扣上小锁。



古堰画乡寻真

●镇海中学 陈涛


在丽水莲都区西侧有两个遥相呼应的小村庄,名叫“古堰”和“画乡”。或轻摇桂棹而歌,或轻踏石板而行,在这个时光不设限制的地方,任由你流落在每一处如画如织的角落。


古堰和画乡原是两个隔江而望的小村庄,颇有头脑的两岸人联合起来将其打造成了文人墨客的心驰神往之地,慕名而来的游人络绎不绝,吆喝声、谈笑声,使原本就不宽敞的古街显得更为逼仄,声音打到石墙上弹回来,能把你从头至尾地吻上一遍,这是画乡独有的气质。


画乡有点少年老成的味道,虽然雅致的古街、古朴的建筑、高大的古树伫立在历史长河里少说也有几百年,但你怎么也找不到哪怕一丝的暮气沉沉。


古街的两边开满了各具特色的店铺,一爿爿规模不大的店铺里却放着让人惊叹的艺术品,根雕、瓷器、竹编、石绘、泥塑,仿若一个手工艺的艺术展览在你眼前缓缓展开;白墙灰瓦的古建筑全然没有矮小破旧之感,恰到好处的高度,能让人看清每一片瓦的缝隙间那随风飘扬的野草以及不远处为其加冕的白云,它像刚登临宝座的帝王接受着四方的朝拜;古树最为沧桑,从一颗种子蜕变成参天大树,一千三百年的时光流转,它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见证了多少如梭的岁月,这个垂垂老矣的尊者用茁壮的树干和满枝的新叶告诉你,它还年轻着。


人在这些古物面前是渺小的。唯一的慰藉便是我们尚可以置身于雅美伟大的画乡古韵之中,踏着青石板的律吕,一不小心成为画中人。


行至村口,眺望瓯江,三三两两的帆船连接起了画乡和古堰,舍车登舟,摇船前行,清风吹拂小沙洲上的芦苇,颇有一种“蒹葭苍苍”的诗韵之美。船帆儿缓缓地流动在清澈的瓯江上,船夫懂得每一处江水的深浅缓急,时而似箭一般飞驰,时而又似死死抓住了什么,若不是两岸向后走去的沙洲,你肯定会产生一种搁浅的错觉。


这里的水清得让人感动,碧波荡漾,近处小洲绿树吐翠,白鹭时而飞起。远处画乡,是点点停靠的帆船和画舫。再远处,就是墨色依稀的层林,装扮着这如画的景致。


游船到岸,登临码头,曲径通幽,高大的樟树沿着几百年前雨水冲刷的石子路舒根展枝。和画乡村口的古樟树不同,那棵树是孤胆英雄,伫立在村口见证着村落的历史、游人的更迭,而古堰的樟树合抱成一个圈,世代守护着古堰从牙牙学语到拄杖徐行的村民。


密密匝匝的古樟树用树影把我团团围住,唯独一侧的溪流把我从树的梦中拉回到现实,奔腾欢涌的溪流,浣洗了我如诗的童年。


小溪有一好听的名字,唤“支渠”,好似在提醒古堰的人们“知取”之意,是通济堰工程的一部分。支渠并不宽阔,但不明就里的烟雾从手中蒸腾而起,弥漫整个溪面,颇有一种“白露为霜”的朦胧感。“水上立交桥”横竖建构起了古堰独有的景观,你不得不叹服古人超群的智慧。不远处的青石板横跨支渠,四平八稳地趴在水面上,吸取氤氲的水汽,在弥漫着满是轻盈的水汽之中,在堆叠着满是葱茏的绿色之中,外界的热闹和你是毫无干系的,好一脉如诗如画的支渠啊!


推开文昌阁那扇吱呀的门,便到了古堰村。“高阁文界齐北斗,中书亮节迎长虹”,旅伴滔滔不绝地给我介绍关于这里的每一个历史文化名人,从“南山映秀”到“懋德勤学”,从“节孝流芳”到“德行为表”,每一块门楣匾额都生动地描述着村民奋进勤德的良好风尚,也传达了村庄守信向善的处世准则。我明白了,即便是一个偏僻的村庄,只要骨血里的文化基因未曾断流,那么这种文化因子就会随着长河世世代代相传。


旅伴最感慨的是傍村而卧的通济堰,他说这足以称得上是人类的杰作。绕过村庄,行至江边,豁然开朗:石坎排列整齐,奔腾而来的水流拍打起一波一波的浪花,在江面上形成一条涌动的白色水龙。交错流出的水流不断地碰撞、融合,造就了别有趣味的三江碰撞的独特美景。


再往上追溯,拱坝似一把弯弓横卧在水面上,这弯坚守了一千六百多年的弓依旧焕发着它独有的魅力。南朝萧梁天监四年,詹司马、南司马在松阴溪与大溪汇合处筑堰坝截水灌溉碧湖平原,世界首创的拱坝得以建成——那可是在一千六百多年前啊,比西班牙人建于十六世纪的爱尔其拱坝和意大利人建于十七世纪的邦达尔多拱坝还要早一千多年。


站在观堰亭里,面对蜿蜒穿越于整个碧绿湖平原的通济堰,我感慨万千。在粼粼波光映射下,古堰颇有一种伟大的色彩。或许詹司马和南司马都未曾料想过,当时只是为了解决百姓问题的水利工程居然会越过千年历史成为江南水系上的又一颗明珠。又或许,人活于世的一分真,才造就了这一分别样的诚。


我是古堰画乡的外来者,却对它有一种骨血里的熟悉,我明白,这奔腾而涌的熟悉应是来自我心底的那分诚。


想寻一分真,那便出发做旅人。若是等到蒙蒙细雨,别忘了把你的闹钟调整,斜雨下的古堰它不等人……



生命的花树

●宁波市北仑区大碶中学 姚远


山路上一棵开花的树留住了我的脚步。


远望这棵花树,一大片粉色花絮氤氲在春风融融的暮光里,像飞扬的霓裳,像飘逸的云霞,也像如烟似雾的过往,轻盈又缠绵,瞬间紧紧地牵扯住我散漫的目光。


这是一棵不知名的花树,起初我猜想是樱花树,但之前见过的樱花多为重樱,花朵要大得多,花瓣要厚得多,花色也要浓得多……


其实这是一棵什么花树,这时已不重要了。


仰起头,落日余晖里,满树繁花朵朵,那么静,那么美,那么动人……我就这样忘了回去的时间,我遇见了自己,遇见了青春,遇见了理想,遇见了那些散落在别处的生命里的春天……


我忆起儿时乡村里的那棵老树。每年春风吹起,树上灼灼的红绒花就如炽焰腾天般浮现在乡村寂寞的天空,原来花的生命、树的生命可以这样热烈蓬勃,绚烂的红绒花从此永留在我心底。我不清楚这树名,记忆里每到夏末,火红的绒花谢去,老树上就会垂下许多长长的豆荚似的绿果子。很多年过去了,除了南方的凤凰木花,我还没见过绽放得如此热烈奔放的花树。


很多年前骑单车去五六十里路外的学校读书,途中翻越一山,山势不高,但曲折的山路蜿蜒好几里,终于推车到山顶,迎面大风猎猎,松涛阵阵,山那边绵延着大片田野,绿苗盈盈,阡陌交通……行至山脚,遇见一棵缀满紫白花的大树,树身挺拔,花朵饱满,馥郁花香熏染下,春风都是甜味。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美好之物似乎早与我们有约,只待你逢山过山,遇水涉水,最动人的无非就是“我就在这里……”,那时所有跋山涉水的艰辛都有了温暖的回应。


人生旅途中常有这样的花树掠过,回望这些大自然美的精灵,原来生命的密码就隐藏在一棵花树上,安静执着,努力绽放,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我们只需静静聆听春天花开的声音……


江南的春天是花的春天,时雨时晴的日子里,繁花先后悄然绽放,身边弥漫着花的海洋,这是光阴的盛宴,就像我们的青春,热烈地笑过、哭过、闹腾过,渐行渐远中,每次默默回望都是对那奔放不羁的青春的凭吊。


大学毕业多年后,我和女友W相约春天出游。我们远至湖北黄州赤壁,悼念千古奇才苏东坡;较近的也去江苏镇江,深夜渡长江,流连忘返于京口和瓜洲之间。“春风又绿江南岸”,写下这诗句的北宋诗人王安石,今天又在何处呢?千年的光阴终究是走远了,夜色沉沉,长江寂寂,回应我们的唯有那默默向东流的长江水……


翌日清晨,在镇江金山寺围墙外,我远远望见一大片花树林,清亮亮的晨光里,这些高大修长的花树在初春大风劲拂下,轻盈的花朵飘飘曳曳,树枝不时摇晃起来,整片树林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声,片片花瓣随风飘落。俯视地面,树影斑驳迷离……我举起手机,或抬头伸颈,或俯身侧目,或单膝跪地……为拍到最美的花树忙得不亦乐乎。终于可以静下来歇歇时,忽闻金山寺传来阵阵缥缈的梵音,初春淡淡的阳光下,恍恍惚惚中这片花树林如此飘逸,如此空灵,甚至如此虚无,瞬间欣喜、怅惘,伤感……种种难言的复杂情绪笼罩了我。渐行渐远的青春像眼前纷纷飘落的花瓣,也终归于沉寂,在尘世不停赶路的我们又走在时光的另一程。


一棵棵花树下的光阴,串联起来,就是我们走过的日子,度过的人生。生命旅途中那些盛开着繁花的树影,静静地诉说着生命的热烈,生命的从容,生命的安静和沉淀……



“呀!土豆!”

●宁波市第十五中学实验校区 王亚萍


种在小院篱笆边的土豆丰收了。

看着脚边躺着的大大小小形状不一、或圆或扁零星沾着泥巴的土豆,我用手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的汗珠,不禁满心欢喜,惊呼出声:“呀!土豆!”这是今春第一次播种后收获的土豆呀。


小时候,我经常吃土豆,还有红薯、南瓜这一类地鲜。那时大家的生活条件都不太好,普通人家日子比较拮据,除必要的生活开支外,父母没钱给我们买什么好吃的零食。舅舅家在乡下,地里种了很多东西,隔三岔五地挑着满满一箩筐蔬菜瓜果送到家里,比较多的是萝卜、土豆、红薯、辣椒、青菜、玉米、南瓜等,都是最新鲜的时令蔬果。我很喜欢吃红薯、南瓜和土豆,总也吃不厌,外婆看我吃得香,总笑我像只小猪一样不挑食,好养活。


外婆会变着花样做东西给我们吃,像红薯干、南瓜干、爆米花,都是好吃的零食。外婆还给我做各种口味的土豆吃,有酸辣土豆丝、炒土豆片、蒸土豆泥、炸土豆条,特别是盐烤土豆,简直是一道味道超级棒的零食,大大满足了我的童年味蕾。至今回忆起来,仍然满口生津。


外婆把一大堆土豆按大小分开,大土豆是留着平时烧菜用的,而那些拇指般大小的土豆,乡下人往往不屑一顾,要么拿来喂猪,要么弃在田间地头,而外婆则把小土豆拿来做盐烤土豆给我们吃。我曾问过外婆,为什么要挑这么小的土豆,一口一个还不够塞牙缝呢。外婆告诉我,小土豆容易烤熟,盐分也容易入味,而且因为是地里新鲜挖出的土豆,自带一种清甜味道,做零嘴再好不过了。现在想来,外婆怕是因为节俭,小土豆不舍得扔掉,刚好她又心灵手巧,把小土豆做成孩子爱吃的零嘴,也是物尽其用了。


外婆每次烤小土豆时,我都会帮忙。我蹲在地上,小手用劲在盆里搓洗着小土豆,把上面的泥巴仔细洗净,盆里的清水慢慢变得浑浊起来。捞出土豆后,再在干净的清水里过一遍,那些小土豆便一个个泛着光泽,变得玲珑可爱了。


外婆把洗净后的小土豆放进锅里煮,我在灶台下往炉灶里添柴火,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四周的墙壁,也把我一颗欢喜跳跃的心照得敞亮敞亮的。小土豆很容易煮熟,等到水快烧干的时候,外婆便往锅里放进盐巴,眨眼工夫盐便消失遁形,溶化在水里。外婆让我不要再往炉灶添柴火,说是要用灶里的余热把水烧干蒸发。渐渐地,土豆皮变得皱皱的,锅里渐渐起了一层白白的盐霜,一些细盐颗粒也附着在土豆表面。外婆用锅铲小心翻炒着,以免刮破土豆,尽量保持外形的完整。


灶台上香气氤氲。土豆开始入味了,这样用盐烤出来的土豆软糯咸香,非常美味可口,我不禁连呼出声:“呀!土豆!”


盐烤土豆是不能剥皮的,必须带皮吃才好吃,有嚼劲,这正是外婆要我把土豆上的泥巴洗干净的原因。盐烤出来的土豆也好保存,放几天也不易坏,既能解馋也能充饥。肚子饿的时候,往嘴里塞一把,美味极了;有时上学来不及吃早饭,用纸包一些盐烤土豆塞在书包里当早餐,课间和同学一起分享,快乐无比。


那些小土豆啊,在我的童年生活里就像魔盒一样神奇。长大后,我来到城市,读书、工作、生活,我吃过精美袋子里包装着的各种口味的薯片,也在旅游景点的摊贩处买过烤土豆吃,在知名快餐店点过炸薯条就着鸡翅可乐汉堡,也在精致的餐厅里面吃过牛腩土豆煲,但不管怎样,都吃不出小时候那样鲜美的滋味了。我一次次怅然若失,到哪里再寻好吃的盐烤小土豆呢?


今年春天,看着细雨中的小院,我心思一动,让先生去农贸市场觅了一些土豆苗来,在篱笆边的泥地里种下。从此,我在阳光下看它,在春风里想它,它就在我切切的思念中一天天地冒出芽叶,伸长藤茎,绿莹莹地匍匐成一片,恍若连绵的红薯地,只不过比红薯藤蔓细巧些。


小满这天清晨,我来到篱笆边,手中小铲轻起落下,一株株土豆连茎带叶被我拔了起来,根下是一连串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土豆,我把它们摘下来,土豆上还带着些许泥巴。我学着外婆以前的样子,把它们按大小一个个分开,放进纸箱里,大的放最下面,放好后再铺上一层纸,纸上再放小一点的土豆,箱子里搁置了好几层,抱在手上,沉甸甸的。我想等明儿有空了,来一次盐烤土豆吧,就像小时候那样,边吃边惊叹着它的美味:“呀!土豆!”



梯田秋歌

●余姚市长安小学 胡燕华


金秋,在记忆深处,是五彩斑斓的。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只要能叫得出的颜色,在秋天里都能找到。而在这绚烂的万千种颜色中,最好看、最令人心驰神往的,必定是丰收的颜色。而丰收的主色调,便是蓝天白云画布下的那抹金黄,那抹预示着收获、给人温暖的金黄,那抹拥有着力量、注定醒目而不凡的金黄。


天台县泳溪乡的北山村梯田,在金秋时节也一样染上了丰收的色彩。这里有天台最高峰苍山顶,也是徐霞客进入天台山的首站,至今还留有一条霞客古道。而北山梯田,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鎏金梯田。鎏金,是一种古老的传统工艺,是将黄金镀在金属器皿上。在北山,目之所及,是令人心醉的金黄色,是稻谷成熟的丰收色。在阳光下,光耀夺目,闪闪发光,从山底一直盘旋到山顶,层层叠叠,横无际涯,深沉而内敛。山风拂过,这金色的海洋便掀起了一层层金黄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蔚为壮观。置身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淡淡的稻香,叫人熨帖又舒坦。


由于海拔不同,虽然同处于一座山坡,但每块梯田的色彩也不同。梯田与民居相映成趣,星罗棋布,绵延纵横。梯田里,深深浅浅的黄,曲曲绕绕的田埂,时高时低,或大或小,组成了一幅精美的画卷。间或,夹杂着一些直立着的收割后被扎成一捆捆的稻草,于是,山坡显得更为生动了。


晨昏,是赏梯田稻田最好的时机。大山里的光照时间明显短于平地,傍晚四点,还略带刺眼的阳光就已经隐在山的背后了。那便赶个大早,来北山尽情地赏那一抹耀眼的黄吧。


朝阳还藏在云层里,不远处的山峦隐隐有白雾缠绕,近处层层叠叠的稻田依山爬升。突然间,晨光冲破云层洒下来,顿时,满山铺金,眼前一下子流光溢彩,像一幅幅巨大的抽象画在大山中铺展开来,在我的眼前丰满起来。露营在此的游人,守候日出的摄影人,攀登古道的徒步者,此刻都在这北山梯田汇聚,一睹北山梯田的绚丽风姿。是呀,此刻的北山梯田,真的是遍地鎏金,不负鎏金梯田的美称呀。


梯田,是山区传统农耕的缩影。在此,你还可以见到最古老的秋收方式。“立秋处暑云打草,白露秋分正割田。”已过秋分,一把镰刀,一个稻桶,麻利割、用力甩,便可以完成谷粒的收取。那一声声镰刀摩擦挺立的稻秆发出的唰唰唰唰,那一阵阵沉甸甸的谷穗甩在稻桶上响起的啪啪啪啪,在大山深处飘荡开来,那是梯田吟唱的最嘹亮的丰收谣,那是山民们弹奏的最动听的旋律。劳作的山民裸露的皮肤是黝黑色的,流淌的汗珠在阳光下泛着晶亮的光。他们一板一眼地劳作着,在完成一担稻谷的收割之后,便收工了。在稻桶上盖好甩下禾穗的稻秆,挑起这担还带着泥土清香的稻谷,晃晃悠悠地走上蜿蜒的小道,走向家中已经铺开的竹簟,让稻谷均匀地享受阳光的抚摸,变化成清香的泳溪香米。他们并不急着把梯田上的稻谷一次性收割完毕,也许是每天劳作一些,更能延长丰收的喜悦,更能满足丰收的欲望。


北山村,一片片绵延的梯田,宛如一张张斑斓的五线谱。在千沟万壑中,匀称地舒展在苍茫的天地间。而辛勤劳作的山民们,如同点点跃动的音符,以古老的方式,弹奏着古朴悠扬的旋律。层层梯田,没有刻意的摆布,却流淌着山民们对土地的敬畏,对粮食最真挚的情感;层层梯田,没有机械化的操作,却诠释着愚公精神的崇高和精卫填海的可贵;层层梯田,没有精心的设计,却抒情着沧海桑田的变迁和春花秋月的故事。


梯田秋歌,不在唐诗宋词里,而是在那遍地斑斓的丰收色彩中。天台泳溪乡北山村的山民们,他们以粮食作画,绘制了中国最诗意的画卷,他们以原始耕作制谱,唱响了中国最动听的旋律。



捞海蜇

●宁波市奉化区莼湖街道桐照小学 裘七曜


农历六月十五一过,天气随即燠热,我们受不了,象山港的海蜇也受不了,它们像急不可耐、破壳而出的小鸡,一群群、一波波浮出海面来“纳凉”。它们在海港里东逛西荡的,你碰我一下,我挤你一下,夜色里,还和天上的星星眨眨眼,好像在情不自禁地唱着:你在天宇划过,我在海上漂过……


渔民在晚上听到了这叽叽喳喳却又柔和的“歌声”,他们的笑脸便像向日葵一样灿烂起来。清晨,在阳光涂照海面的时候,他们纷纷摇舟振楫驶向那里。


没多久,有人开始在朋友圈里发刚捞上来、像铜盆一样大小的海蜇的图片,说海蜇捞上来必须用明矾再加盐腌制,然后便做成了一碗“长下饭”(意思是长时间可以吃的菜)。


而我,则想起了一些少年往事。


我们小时候,还属于大集体时期,村里既有农业生产队,又有渔业小分队。所谓渔业小分队,其实人数不多,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摇着小木船去海港捕鱼,什么马鲛鱼、鳓鱼、黄鱼、海蜇……还有一些海鲜属于我们方言的称谓,我不知道如何用文字来表述。鱼捕回来以后,每户人家象征性地分一点尝尝鲜,大部分是留下来用作腌制的,等到农忙季节“双抢”之时,才大开户牖犒赏生产队的社员。由于那时候农村里没有冷库和冰箱,所以每个小队都有五六口大大的青酒缸,有什么腌什么。小时候,我每晚跟着父母去队里记工分,总会乐不可支地摸摸比我们人还高的青酒缸。缸上面盖得厚厚实实的,缸侧面湿漉漉的似乎在渗着水,用鼻子嗅嗅香喷喷的,脑子里猜想着里面腌制的是什么,心底里时刻盼望着“开仓放粮”的日子早日来临。


我曾出海去捞过一次海蜇。那时还是生产队,有一次听说海蜇又大举“入侵”象山港,渔业小分队的社员们背上撩兜,喜气洋洋地即将倾巢而出,我央求他们让我也去看看这捞海蜇有多有趣多热闹。他们开始不同意,说怕万一出了事情负不起责任。我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我坐在船上只是看热闹,绝对不会乱动,还很自豪地向他们炫耀自己已经学会了游泳,不可能会出事的。最后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答应了,但告诉我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


摇着小木船,大家各自在海面悠闲地聊着天,抽着烟。而我不时站起来手搭“凉棚”,在洒满阳光的海面上东张西望,渴盼着星星点点的海蜇如潮涌来。


前方的渔民在惊呼:“海蜇来了!”那一刻,他们嘟囔了一句,躬身拿起撩兜,站在船舷边,用锐利的目光巡回着。发现海蜇后,立即彼此应和着:“快……快……快摇船过去!”然后“呼啸”着前行,当接近目标时,他们眼疾手快地把撩兜往水里一戳,又用力一提,一个又一个沉甸甸滑腻腻的大海蜇立马现身在我的眼前……我大呼小叫地对着远方的渔船吆喊着:“我们捞了半船了,你们有多少?”风挟裹着欢乐的味道,徐徐传来声音:“我们比你们还多!”


当然,像我这样的生手是很难捞到海蜇的。我热手痒脚地也想尝尝捞海蜇的乐趣,一个老渔民笑了笑,把撩兜递给我,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嘻嘻地说:“一定要把它捞起来哦!”我屏息凝神,随着移动的木船离目标越来越近,我奋力地把撩兜往水里一戳一提,本以为十拿九稳、稳操胜券,没想到它偏偏从撩兜边滑落,还“回眸一笑,挥手作别”。眼看着它要沉下去了,我火急火燎地把撩兜一丢,奋不顾身地往海里一跳,终于死死地把它抱着了。尽管上来以后被老渔民一顿臭骂,但我依然眉开眼笑——成功的喜悦无法形容。


我家隔壁的那位大哥今年60多岁了,他身材伟岸颀长,面容刚毅俊秀,而且头发有点卷。尽管他身有残疾,只有一只手,但他是捞海蜇的好把式。每次出海前,他总是要带上一大捆削得尖尖的、长度不到1米的竹片。每当他驾驶着小船在海面上看到漂浮的海蜇时,就把削得尖尖的竹片飞掷过去,总是不偏不倚地刺中目标。被刺中的海蜇无法沉到水里去,只能束手就擒。他总是满载而归。看到他,我就会想起《老人与海》里那个充满奋斗精神的老渔夫,尽管我家隔壁的这位大哥是个残疾人,但他面对生活却从容不迫、乐观向上、永远自信。


成群结队的海洋生物纷至沓来,是浙东象山海港区域生态环境持续改善的一个例证。故乡的渔民,将美好的明天与朝霞和暮色一起融入了心底。



悬在半空的星星

●宁波市海曙区高桥镇望春小学 王科颖


一天的托管课上,学生在座位上埋头写作业,我在批改学生习作。过了一会儿,我抬头休息,观察学生的动向。忽然,教室角落里评比台上有两颗格格不入的星星跃入眼帘……


其他孩子的星星都是从下往上依次贴着的,这两颗星星为什么会上下间隔那么远?难道又被人抠掉了?曾经就出现过类似的事件。最初,看孩子一脸心疼地告诉我少了星星的事,我天真地以为只是没粘牢掉下来了,便补了一颗给他。却没想到之后的时间里,类似事件愈演愈烈。为此,我还专门利用一节班队课时间教育学生。可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相安无事啊,难不成又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面对这没有证据的奇怪事件,我该从何下手?看着那几颗悬着的星星,我思绪纷乱。是啊,如此怪异的排列,最上面那颗星和第二颗之间有一拃长的距离,那得被撕掉多少颗呀!为什么没人跟我反映这个情况呢?那个马大哈是谁?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星星少了,还不得哭得涕泪横流!


思虑良久,我打算指派一个男生帮我侦查一下。“张同学,请你去教室后面的评比台看看,那两颗星星中间空那么多的是谁啊?”这个张同学,平时反应就比别的孩子稍微慢一点,此时他依旧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唉,难道是我的话没说清楚吗?请你帮我去看看评比台上……”
“老师,老师!那个是他,就是他自己!”教室里瞬间炸锅了似的。
“什么?”我惊愕地看着张同学,“这个是你的?”


“是的,就是他!是他自己贴的,哈哈哈……”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夹杂着各种听不清的言语,还有指指点点的人,惊得张同学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心头一惊,赶紧制止同学们的行为,并把张同学叫过来。


“这个确实是你自己贴的吗?”小家伙看着我,眼眸里都是惊恐,空气里满是尴尬的气氛。我知道,再这么问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全班还有那么多孩子都伸着小脑袋,等着看好戏,想知道我怎么“教训”他呢。我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我猜,你这么做是希望自己能进步,对不对?”“嗯,嗯!”小张的脑袋突然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我哭笑不得,却也无比动容。想法多么天真,多么简单的小孩子啊!我有什么理由不去保护他那美好的小愿望呢?


第二天晨会课上,我让孩子们看后面评比台上的星星,教室里再次叽里呱啦闹翻了天。看着一张张幼稚的脸上夸张的表情,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下一步,这事儿非做不可。


“同学们,你们知道张同学为什么要把星星贴这么高吗?”没有人举手,只有掩饰不住的窃笑。“因为,这个是他的目标。”我提高了音量说道。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听说过大文豪鲁迅在课桌上刻‘早’字的故事吗?”


“我知道!”一只小手举了起来,他说,“那是鲁迅为了提醒自己上学不迟到。我看过这个故事。”


“但是今天我们不能在课桌上这么刻,所以张同学就在评比台上‘刻下’了他的目标。他这样做可以吗?”“可以!”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教室。最前排那张课桌前,张同学的身体明显放松了许多。


“张同学,你能努力用争取到的星星把中间那么多空位填满吗?”


“可以的!”小家伙脱口而出。


几天之后,我再次扫视评比台时发现,原先悬在半空中的星星真的又多出了几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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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评选范围:2022年度发表在《未来作家》上的所有学生和教师作文。


2.投票截止日期:
2022年12月22日


3.每人限投票一次(最多选10篇)。


4.入选2022年度“十佳美文”的作者,都将获得
精美礼品以及证书一份


5.投票结果仅供编委评选参考,活动最终解释权归《未来作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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