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作文
-评选活动-
电子阅读普及的时代
我们依然会迷恋
静夜青灯下的掩卷长思
午后斜阳中的品茗赏读
油墨的清香味
总能将阅读的仪式感拉满
亲爱的读者们
一年一度的《未来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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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截细细的麻绳
●宁波效实中学东部校区高二(5)班
郭晟涵
“大伯,你兜里干吗老是揣着根麻绳?”大伯在掏烟盒的时候,又带出一截细细的麻绳。我实在是好奇,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因为我不止一次看到大伯从口袋里掏手机或是烟盒的时候,总会带出一截麻绳来。大伯见我问起这个,有点不好意思地憨笑着说:“习惯了呀,平时总觉得不带上麻绳不踏实,尽管这麻绳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大伯跟我家到底是怎样的亲戚关系,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大伯跟我奶奶原先是同村的,又有点沾亲带故。早年间,大伯家里挺困难,父亲早早就去世了,母亲又是个哑巴,不善于操持家务,兄妹几个小学一毕业就务农了。奶奶跟大伯一家人处得挺好,逢年过节,我也会去大伯家走动。现在大伯已经不是农民了,他们一家很早就在镇里买了联排的洋房,还租赁了厂房,办起了私营企业。
“说起这麻绳,大伯还真是靠它白手起家的呢。”回想当年,大伯不免感慨起来。“刚开始学习开模具的时候,要用到三角函数,我读书不多,根本不懂啊,只好用麻绳比照着一点点去量,再去修改……于是兜里揣根麻绳就成了习惯。”
一听这话,我就更加好奇了。我知道大伯是专业开模具的,技术远近闻名,一年到头总有接不完的生意,口碑相当不错。但是开模具毕竟是非常精细的技术活,其间的误差可是有标准的,怎么可能用麻绳比照着就能干好呢?大伯见我一脸的疑惑,就慢慢地点上一支烟,跟我聊起了他凭着麻绳量尺寸起家的创业历程。
“大概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吧,农村人已经能吃饱饭,不会再饿肚子了,但那时候我刚结婚,有一个哑巴老娘要养活,还有个妹妹要读书,经济来源就靠着五亩承包地种点谷子,平时打打零工,日子实在不好过啊!”说起当年的艰苦,大伯的神色很复杂。我曾听说,大伯的父亲就是因为不舍得花钱去医院,小病拖成了大病才过早去世的。
“那时候啊,村里有些人已经开始做小生意了,隔壁的建国还买了几架五金车,干起了五金加工。我也寻思着找个出路,但是没本钱啊,后来听说宏光学了开模具,挣了不少钱。开模具是手艺,不需要本钱,我就想着,去给宏光打打下手,慢慢学起来。”大伯回想起了当年学艺时的艰难。“那时候开模具都是手工活啊,模具钢从原材料开始,就用手工钢锯、锉刀、榔头来加工,要不停地量尺寸,翻动模具原坯。大的模具好几百斤重,翻动一次都要拼尽全力。从早到晚,要对着模具,一下下地用锉刀搓磨,用砂纸打磨……一天下来,满手的血泡。没办法啊,只能咬牙挺着。”
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大伯端茶杯的手。那手上满是老茧,皮肤皲裂,粗糙不堪,手指甲缝是黑的,大伯说,渗进指甲缝里的黑色铁灰靠洗手是洗不掉了,除非几个月不干活才会恢复。有几个指甲,干活时不小心被榔头砸到后,整个都脱落了。
看着这双不忍直视的手,我不禁肃然起敬:这是有着怎样的毅力才能坚持下来的一门手艺啊!“吃点苦不算什么,只要宏光师傅肯教我技术,再苦再累都不怕。但有些事情不是光吃苦就能做好的,开模具对尺寸要求很高,有一点点的误差,抽芯就卡死在缸套里了……”
“那不是有图纸吗?图纸上不是标注了尺寸吗?”
“现在我们开模具当然是有图纸了。那时候可没有图纸,都是客户拿了一个产品过来要我们开模具,我们要根据产品来反推模具的尺寸。宏光师傅是高中毕业,他可以计算尺寸。我是小学毕业,三角函数怎么也弄不懂。实在没法子,就弄根绳子比照着去套,靠最笨的办法算出角度。嘿嘿,你还别说,办法虽然土了点,但是熟能生巧啊。慢慢地,我就凭着绳子量,凭着经验和感觉,凭着一把锉刀不断地修整,居然把模具开得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呢!”
说到这里,大伯一脸的自豪。这的确应该算是一门绝活了,我甚至觉得这细细的麻绳,完全可以入选模具博物馆:一边是麻绳和锉刀,一边是锃亮而复杂的模具,那视觉冲击力绝对不一般。
原来,大伯的模具加工厂就是这样从家庭作坊一步步成为中小企业的。看到我感兴趣,大伯便兴致勃勃地带着我参观了他的模具加工车间。那一台台车床、平面磨床、线切割机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大伯笑着说:“阿凯快大学毕业了,学的是数控机械加工。等他毕业后,如果有兴趣子承父业,我就去买一部五轴数控加工中心,那样模具加工的效率可以大大提升,加工精度也更高了。”
听了大伯的这番话,恍惚间,我又把大伯兜里的麻绳和现代化的数控加工中心联系在了一起,从农民到学徒,从学徒到技术能手,从技术能手到企业主,大伯一路风雨,用他那粗糙的手掌创造了全家人美好富裕的生活。
钨丝切割、精密钻孔、石墨轮平面加工,复杂而精密的模具在机器清脆的声响中完成一道道工序,不断成形。模具生产过程,无疑是震撼人心的,而那一截细细的麻绳,仿若一道道优美的圆弧,在我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指导老师:王钰
雪白的棉花
●余姚中学高一(1)班
熊汶畅
爷爷已经二十年不种棉花了。
那年四月的一天,爷爷突然病倒了,一连几天高烧不退。爸爸妈妈急得团团转,去了医院,又是验血又是做CT,最后查出爷爷肺部长了一个结节,而且很大,必须要动手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爸爸妈妈决定立即带爷爷到上海医院动手术。五月中旬,爷爷顺利出院,但是身体变得很虚弱,多说几句话就会气喘不止。
爷爷在家休养期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种子,晾晒了几天后,便执意拎着种子去地里下种。我一来是好奇,二来是有点不放心爷爷,于是跟着爷爷去了田头。老人们都说种田的人一天不下地就会浑身难受,想想爷爷也是如此。
爷爷家的田离家大概有一里地,我走在狭窄的田塍上左扭右扭。爷爷由于身子虚,走得很慢,每跨一步都要使很大劲,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喘一口气。中途好几回我想去搀扶他,可都被爷爷拒绝了。
终于来到了地里。半个月前,爷爷就用小毛刀整理了这里的杂草,清理出两张床大小的一块干净地,还施了肥。那时候我就很好奇,不过爷爷一直没有告诉我这块地他要用来做什么。这时,爷爷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田塍上,不停地喘气,我赶紧过去给他捋背。爷爷用他那粗糙的手拉过我的手,紧紧地捏着,但似乎又没有力量:“畅畅啊,你知道我种的是什么吗?”我摇摇头。爷爷站起身来,拿起工具在地里挖出一个个小洞来,然后打开种子袋,抓起一把种子,在每个小洞里都有序地撒上七八粒种子。这些种子是卵圆形的,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种子,就好奇地问爷爷:“爷爷,这到底是什么种子?”爷爷这才告诉我,这是棉花的种子,这几天再不下种,到时候就不能摘棉花了。
爷爷停停歇歇,一小块地弄了很长时间,时不时地喘着粗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手帮他一把,偶尔扶他一下。
回来的路上,爷爷告诉我他已经很多年不种棉花了,上次种棉花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家里为了我爸爸以后结婚能做几床新被子,就种了棉花,不承想一阵台风把田地里的棉花全部连根拔起。第二年又种了,结果那一年一直秋雨连绵,棉花的收成不好,都是烂花,质地很差,只够做两条垫被。幸亏第三年天公作美,棉花大丰收。冬天的时候,爷爷请了个弹花匠,做了好多条新棉被,第二年春天,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就用上了。
爷爷说以前他在生产队里种过棉花。种棉花很复杂,要先挑种,然后晾晒,最后栽到地里,其间施肥、除草,没个停歇,等到出蕾的时候,还要把枝节以下的枝条、叶片以及多余的蘖芽去除,还要及时摘掉顶芽,这样棉花才能提高产量,棉花也会开得又大又白。雨天来临前要抢摘棉花,以防变成烂花。棉花进入花铃期以后,还要不断地打农药,棉铃虫、稻飞虱、蚜虫什么的,都喜欢蛀它。摘好棉花后,要把花絮晒干、晒蓬松,这样棉花的质量才好,就怕有时候家里晒着棉花,人在田里干活,突如其来一阵雨将棉花淋湿,那就郁闷了。一路上,我搀着爷爷,学到了很多农学知识。
到家时,我不解地问爷爷,那今年为啥又种棉花呢?爷爷笑眯眯地看了看我:“还不是为你种的!”这时,妈妈听到了,咯咯地笑了出来:“那是给你结婚用的。”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才十几岁呢!
晚饭后,我和妈妈去散步。途中,妈妈告诉我:“你爷爷怕他的病以后厉害起来,种不了棉花,所以趁现在还能下地就赶紧种了,爷爷是怕等你长大了,他却赶不上……”我赶紧捂住妈妈的嘴:“不会的,我看了爷爷的出院小结,医生说是早期的病变,已经切除了,半年之后就可以基本恢复了。”妈妈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之后由于我的功课逐渐多了起来,跟爷爷一起吃饭也只是赶忙扒两口,说不上几句话。过年吃团圆饭时,爷爷兴奋地告诉我,今年的棉花大丰收喽!他咪了一口酒,满脸洋溢着笑,脸上的皱纹却更深了。
因为功课紧张,后来我根本没时间了解爷爷有没有去种棉花。直到中考结束,我去爷爷家汇报成绩的时候,才知道爷爷今年又种了棉花。“走,我带你去看看。”田塍上,爷爷走得很轻松,倒是我有点跟不上了。爷爷指着那片绿油油的棉花地,一脸骄傲地说:“看,长得多好!又可以摘白棉花了!”
我走到地里,看着棉株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看着看着,我仿佛看到了每一棵棉株上都结满了雪白的棉花,爷爷那满是皱纹的脸庞,在棉花丛中,笑得是那么灿烂……
人间有味是清欢
●宁波市鄞州中学101班
曹文轩
小时候吃过亲戚做的“块”(宁波当地的一种糯米制品),简简单单的一块糯米团,上置猪油,蒸熟,浑然的黑白两色,似乎孕育着人生的终极哲理——平淡。入口时,糯米黏而弹牙,猪油微甜,两者相融,愈嚼愈有味儿。
可惜,现在的“块”,大多是机器制作的,入口时没有了曾经的软糯顺滑,变得粗糙、软硬不均,令人难以下咽。
我怀念曾经的“块”,喜欢那“清欢”的味道。
林清玄在书中回忆,童年时,他父亲将小鱼、小虾、螃蟹扔入油锅中炸至酥脆,撒上蒜末,蘸一碟盐巴就能吃了。当时读了几遍,不觉口水直流,那一锅的金黄,朴实无华,那种清欢,如今似乎已被忘却。
每年父母都会去老家深溪村做年糕。做年糕前,要将粳米浸泡一周,中间换一次水,待米粒水分均匀饱和后,再磨成粉,在竹筛里筛过后,再放入蒸桶蒸熟,然后将其放入石臼中,用粗木棒用力捣压。再将粉团放在铺板上进行揉、压、搓,等粉团柔韧糯软,再用印糕板印上花纹即可。小孩子们排着队,轮流将年糕搬至屋外,大人们则负责把年糕码好。这时,掐一小段年糕,就着咸菜吃,或单吃也可。慢慢嚼着,便能感到舌尖有一丝麦芽糖的甜。以前烧柴蒸米,木灰可以用来埋几个土豆,或烤几个番薯。待到土豆熟时,刨出几颗,土豆灰不溜秋的,有几处皮裂开了,露出里面微黄的瓤。小心吹去皮上的灰,掰成两块,不等到土豆变凉,便匆忙送入口中,热气从舌尖传至全身,内心顿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快。小屋里朦胧的水汽,黑夜中飘散的云烟,都在冬日里传递着清欢。
现在常吃大鱼大肉,吃多也觉得腻烦。有时来一碗米粥,淋一勺酱油,抑或来几根榨菜,或一块腐乳,也是一个满足的早晨。中午,做一碗青菜年糕汤,炒一碗纯肉末,两者相混,素中弥漫着肉香,汤中有了鲜味,清淡中有咸有香,不禁让人食欲一振,捧碗一阵咕嘟咕嘟,一碗就见底了。
清淡的鸡汤人人都喜欢。烹调也很简单,在锅中放入鸡块、姜、葱段和盐,煮四十分钟即可,那汤既清淡又美味。吃鸡肉时,蘸点酱油,滑、嫩、鲜、香,再就一碗米饭,便是一顿美好的晚餐。
运动会时,跑了一个上午,口干舌燥,同学递来几瓶饮料。拿了一瓶茶制饮品,咕咚几声,便去了半瓶。再灌一口细品,忽抓到了一丝苦涩,不禁眉头一皱,再咂咂嘴,又有一股茶香从喉咙深处散出,淡淡的,又渐渐变浓了,还变出了一点甜味。原来这茶饮,需要细品,方知其精华所在。一股欢愉自然从心底涌出,这欢愉便是清欢吧。
不仅仅是简单的味道会给我带来特别的快乐和感动,在生活中,清心寡欲地参悟,自得其乐地体味,更能真切地理解这清欢之味。
一个午后,闲来无事,我躺在外公的木摇椅上,缓缓地摇着。阳光穿透叶隙,射进窗户,映在地板上,碎光点点。闭上眼睛,顿感抛去了一切杂念,耳中只留摇椅的吱呀声。这便是外公的“食罢一觉醒,起来两盅茶”的简单而洒脱,胜似神仙的清欢生活吧。
和母亲去一处景区,结果迷路了,走着走着,忽被一棵银杏树所吸引。它立在农田的一角,树干粗壮,直上云霄,满身金黄,枝叶努力地向四周伸展着。抬头时,我仿佛看到了一座黄金古塔,卓然立于世间。风过叶落,满地碎金,方觉出了大自然的恩惠,这样令人愉悦的清欢,只有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才感觉得到。
下雨了,雨绵延不绝。灰蒙蒙的天空下,被浸洗的树叶透着翠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有时念一句“黄梅时节家家雨”,有时叹一声“斜风细雨不须归”,无味的雨天渐渐也有了声音,有了色彩,有了淡淡的清欢。
如今,我们总被人潮推着,在十字路口彷徨、徘徊、等待,眼睛被汹涌的人潮遮挡,生活也就淡了滋味,褪了色彩。在浮躁的时代,人们忘记了那些简单的幸福,东坡“人间有味是清欢”的吟唱,不知还有多少人能懂;刘禹锡身居陋室,而身心泰然,“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梭罗在瓦尔登湖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全部身心去耕耘心灵的乐土,去拥抱大自然……其实,生活的清欢就在那些柴米油盐中,让心跳慢下来,一切自会给你答复。
若可以,我愿一直追寻清欢的脚步,直到灯火阑珊处。
指导老师:王红元
老 路
●宁波市鄞州高级中学307班
杜家贝
一辆辆单车从我眼前驶过,我呆呆地看着……时间已像车轱辘一样滚向了前方……
那时候,我们常在校门后的石子路上飙车。我骑车有一个癖好,总喜欢仰着头,看着蓝天上那一朵朵盛开的白云,那仙境般的天幕,总让我浮想联翩……骑过那条大岔路的时候,老五总会出其不意地窜出来,照我的后背就是不客气地一拍,硬生生把我从那梦一般的境界中赶出来。
那时候,我、阿方和老五,组了一个车队。放学的时候,我们将车身一扭,唰,穿过万千人群,太酷了!毋庸置疑,我们仨肯定是这小镇上最酷的人。老五为什么扯我衣服?嘿,那大拐弯,特别刺激,老五虚得很,想逮住我陪他一起骑。
阿方是我们车队的核心,特别喜欢开发新的路程。记得有一次,我们仨骑在废弃铁路上,车子一颠一颠的,我们快活地大笑,笑声也一颤一颤的。微风拂过,旁边的麦子如浪一般,一波一波地延伸向远方。我们嘴里模仿着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把胆小的老五吓个半死。我们骑了半天,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当看见我妈举着灯找我,哭得泪流满面的时候,我知道我要挨揍了。好家伙,一连三天,我都不敢坐椅子。
阿方的自行车是他捡废品的老爸组装的,两个自行车把手颜色都不一样,车轱辘上面还有许多补丁,这无疑有损阿方的光辉形象,但我们仨没想出换掉那辆自行车的办法,只能任由它咯吱咯吱地响。
镇子上唯一通向外面的路,就是那条废弃的铁路,也是我们最喜欢的路,路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起起伏伏的麦浪总在我们身边荡漾。村里人把羊牵出去卖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铁路很长,似乎通向天际,那么广阔,那么遥远,难以穷尽。我们曾想过骑到尽头,但能力有限,再说还有老五这拖油瓶呢。
春天的时候,铁路旁会开出许多五颜六色的小花,学校里的女生常来摘野花,我们骑着自行车唰地从那些女生旁边快速地飞过,嘴里哈哈大笑,淘气的阿方还会拽她们的辫子,然后那些女生就冲着已经骑到远方的我们,丢她们好不容易采到的野花。阿方曾在给她们做鬼脸的时候不小心歪了车把,重重地摔了下来,他捂着屁股,气急败坏,用方言大骂,惹得一群女生咯咯地笑起来,阿方吐掉嘴里的血,说了一声“切”,又跌跌撞撞歪歪扭扭地骑上了他的车,狼狈地离开……
夏天的时候就更有意思了。有一次,我们在铁路旁发现了一个小池塘。我、阿方和老五带上钓鱼竿,挖了几条蚯蚓就去钓鱼了,可惜从来没有满载而归过。说起来也很有趣,那次老五运气好,钓上好大的一条鲫鱼,老五美滋滋地把鲫鱼放在车筐里,回去时,那鲫鱼却从车筐里蹦了出来,老五停车去捡,却没想到被我的车把绊了一跤,一下子磕倒在地,然后一颗白花花的东西就出现在了老五的手掌心里,好家伙,一颗大门牙!老五愣了愣,号啕大哭起来。为此,老五颓唐了三个月。
秋天有些无聊。羊啊,鸡啊,都养肥了,村里人会把它们牵到集市上卖,铁路上总是飘出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起初我们仨还偏要去,结果次次回来没有一次手上不沾屎的,有时还会被爸妈揍一顿,于是秋天大部分空闲时间,我们都乖乖地帮大人去打谷场筛麦子去了。
冬天会下雪,有时雪下得很大。我们仨依旧去骑车,雪那么厚,看不出铁路的痕迹,我们就七扭八歪地骑。有一次,不知道是谁,在路旁放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我回头和阿方他们讲玩笑话,没注意看路,连人带车撞到了石头上,我也磕掉了一颗牙。老五来安慰我,那时我就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对老五,再也不嘲笑他了。
春天,我们去捅蜂窝,脸肿得像个猪头,被镇里的女孩嘲笑,却还要招摇过市;夏天,我们嘻嘻哈哈去钓鱼,在河边撒野、翻跟头;秋天,我们扑进麦田里,叼一支麦穗,看火烧云红透半边天,傍晚才踩着落叶,风尘仆仆地回家;冬天,我们顶着大雪,就算手冻得通红也要去逛上一圈,在镇上每个人的家门口怪叫一声……在这条废弃的铁路上,一年四季都有我们来回穿梭的身影,我们的笑声似乎至今还萦绕在上空,传得很远很远。
现在,那条老路已经长满了人那么高的野草,我们再也寻不回少年时的那分欢乐和温情了,但是我们每个少年的心底,都藏着那条美好的老路。
指导老师:方依德
刻
●慈溪实验中学初三(8)班
周宸熠
我想起一个日暮,橘黄而透亮的天空,淡紫而泛着红光的老龙埂,黑色的船影。空闲时,奶奶总喜欢带我去那儿——家乡潢川的城郊,湖的一侧是杂生的茅草,另一侧是杉树林,湖边总泊着一只小木船……
“苏可,孙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知道了。”我站起身。
还能有什么事?月考成绩太差,要上心——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尽力了。我是光山人,在杨湾村由奶奶养大,读完小学后,被送到了父母工作的城市,上了这所私立初中。
这个地方叫慈溪,身边的同学都是本地人。他们很少与我交谈,我总是形单影只。比起他们,我学科基础薄弱,一道在他们看来很容易的数学题,我花上一个钟头也做不出。
我走进办公室,面对孙老师,低头不语。然而她不说月考,也不谈成绩,只说昨天我报的黑白木刻拓展课。“黑白木刻是给学有余力的同学准备的,老师建议你报趣味数学。”孙老师说得很婉转,但我能听懂她的意思。然而,最终我依然坚持了我的选择。
第二天,我走进了黑白木刻的课堂。教我们的是学校外聘的一位老艺术家,他让我们初步了解了黑白木刻版画的特点,还给我们欣赏了不同流派版画的代表作品。下课前,老师让我们自行准备一些木刻刀。
回家后,我向父母提了买木刻刀的事,虽然我知道他们收入微薄,但我还是厚着脸皮开口了。不出所料,父母回绝了,还说:“刻木头能有什么出息?别浪费钱了!”我也不再说什么。
我坐在出租房破旧的写字台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恍惚间,忆起去年家乡河南遭遇千年难遇的特大洪水,黄色的巨浪汹涌着灌入潢河边上的我和奶奶栖居的小屋。那是我记忆中最可怕的事:断折的树枝夹杂着塑料袋和橡皮圈,流动的泥沙和石块奔涌而来,同村的小伙伴被洪水卷走了,他挥着双手呼喊,最后我只听到浑黄的水流爆发出的一阵阵轰鸣。奶奶攥紧我的手,浑浊的眼里流下泪来。洪水过后,奶奶便把我送到了父母身边。
天色暗下来了,昏黄的台灯忽地一闪,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版画来。我折服于它简洁明快的表现力,纯粹、深刻,所有的元素都渗透出苍劲、豪迈的气势。光赋予万物以色彩,但这一切褪去了色彩变成黑白的时候,那独特的印痕肌理,震颤了我的灵魂。在这肌理里,我依稀看到奶奶脸上曲曲折折的皱纹,看到潢河水泛起的层层波涛,甚至看到那双呼喊求救的手……
当我枕着版画的梦睡醒,我从未像那天那么早地跑到学校。我找到版画老师,向他讲述了我想学版画的事,他欣然将他的刻刀借给了我。
“昨天我就注意到,那么多双眼睛里,只有你的眼睛是闪着光的。如果你有兴趣,下午放学后来这里找我,我教你。另外,我姓张。”我激动地握着那副刻刀,一整天都心神不定。
放学后,我径直跑向张老师的办公室,张老师笑盈盈地等在那儿。他手把手教我起刀、走刀、收刀,教我推、切、挖、铲,教我怎么运用点、线、面的大小疏密变化展现不同的视觉效果。张老师的声音轻柔而温软,像一朵棉花,也像乡下奶奶的叮咛。
第二天,我又去找张老师,带去了我的第一幅作品《望水登楼》。那是半成品,还未经拓印。张老师接过,给我调油墨,上油墨,拓印在宣纸上。揭开木板的一瞬间,他的双眼溢着光芒。
“刻得很好!这孩子一定有天赋,得好好培养。”不知道这是他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我说话,我拿着我的画作,一脸兴奋。
我把画拿回家给父母看。他们拿起画,脸上闪过一丝愉悦,随即又阴沉下来:“有刻版画的时间,还不如多做几道数学题。”
真扫兴,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木刻版画的热爱。我依旧天天去找张老师。孙老师听说了我喜欢版画的这件事,不止一次来找我谈话,后来又跟张老师说起。张老师却说:“孩子喜欢,就让他刻吧,他的天赋非同寻常。”
从此,我更加痴迷于版画。在张老师的指导下,我的创作跳出了黑白边框,又开始尝试套色木刻。《通天河》是我临摹的第一幅套色版画作品,毫无意外地获得了张老师的称赞。我还从张老师那儿借来了一本李少言的画册,开始临摹他的作品。
我对版画的热爱日渐深沉。吃饭、行走,甚至睡觉,都想着版画,有时在写字时,我会下意识地将右手中指抵在笔尖,仿佛握在手中的是一把刻刀。下课,当同学们嬉笑游戏时,我在调油墨;夜晚昏黄的灯光下,我还在推刻刀。有时同一幅画,我会刻无数遍,只是因为一道多余的刻痕,为了画面光线的协调。
我感到我的技艺日渐增长。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像画家一样发表出去,因此我向张老师提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张老师同意了,说会帮我投稿,还说以我的水平要发表不是什么难事。我欣喜不已!
果然,不久,我的作品就被刊登在了当地晚报上。随后,接二连三地又被刊登在了各大报纸上。最后,还赫然登在了全国版画界的权威刊物上。
我闻讯,立刻跑向张老师办公室,想和他分享这一喜悦。
但是,张老师办公室的门锁着。透过窗户向里张望,桌面整整齐齐,但没有张老师。
第二天,张老师还是没有出现。
张老师不见了。后来听学校老师说,他生病了。
适逢“浙江书画大赛”评选在即,学校要选出一幅作品参加比赛。我挑选出自认为最好的一幅版画参加了选拔,遗憾的是作品最终被退回。我感到格外沮丧。
从此,我不再刻版画。
张老师离开后,那种熟悉的孤独感又一次袭来。我觉得自己就像那只黑色的木船漂离了老龙埂,失去了依靠。我又想起了奶奶,奶奶沟壑纵横的脸庞,奶奶软糯的声音。小时候,我想做什么,奶奶从不阻拦,她总是说:“我的小孙孙是最了不起的!”可是现在,我辜负了奶奶的期望。想到此处,我不觉又拿起了刻刀。
不为别的,就为奶奶的信任,就为纯粹的自己。纯粹!一如黑白木刻版画般纯粹,为了我的热爱,我的追求。我第一次感到全身积蓄了无法抑制的能量,那是来自内核的原动力。那晚,我刻了一夜。第二天,我把作品放在了张老师办公室门口,虽然,门依然紧闭着。
一个月后,张老师回来了,笑着在我面前展开一张报纸。
“浙江书画大赛”一等奖获奖名单揭晓
初中组
苏可 《七里清泉》(版画)
“这是?”
“我看到你的作品没有被报上去,所以我以你个人的名义为你报名参加了比赛。恭喜你,获得了一等奖!”张老师边说边收起报纸,接着拿出一份邀请函。
我去杭州参加了颁奖典礼。
站在领奖台上,捧着沉甸甸的奖杯,望着台下的张老师,倔强的我,第一次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泪光中,浮现出那幅放在张老师办公室门口的版画《七里清泉》:
那是一个日暮,橘黄而透亮的天空,淡紫而泛着红光的老龙埂,黑色的船影,船里有三个人:张老师、奶奶和我。
我记得张老师说过:“版画,被认为是一个民族自强的历史。”
指导老师:施群
挂满繁星的夜空
●余姚市实验学校701班
汤茹晰
淡淡的薄云像裹上了一层糖衣,一点一点地融化在云隙间金红的夕阳中。
外婆家在小村的最里头。我们到的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小巷里飘着饭菜的香气,老槐树的枝条也揽了一丛丛烟火气息。家家户户烧菜的手法,几十年来似乎都不曾变过,但是村里人都吃得很香。一迈进外婆家的院子,就看见那棵高大的桑树,桑树的叶子青翠青翠的。记得小时候,每当桑葚成熟的时候,一大家子人便忙着采桑葚,我挑着那种颜色黑红黑红的,美美地吃着,妹妹和小表妹则忙着在院子里摘樱桃。奶奶打来一桶井水,我们把沾着黑紫色桑葚汁的手泡在水里,再甩甩手将水洒在地上,看水慢慢蒸发,这似乎也是有趣的。我们几个小孩儿在院子里东奔西跑,一会儿工夫,身上就变成和小黑狗一样的颜色,这自然是要挨骂的。那个季节,身上都是桑葚的味道。
外婆家的老黑狗迎了出来,用前爪抓扑着我的裤腿。妈妈告诫我说狗身上有灰尘,让我离远点。我还是蹲下去抚抚它毛乎乎的脑袋。毛尖上果真沾着几团灰尘,我帮它掸落下来,它抖抖身子,歪着脑袋看着我。我是看着它长大又变老的。我一本正经地用老辈的口气对它说:“你小时候在西边的小河玩,失足滑进河里,是你母亲毫不犹豫地跳下河去,将你救上来的……”
东西放下后,我打算去小村里走一圈。老黑狗不再是从前失足落水的小黑狗了,村子里的每一条路,它都十分熟悉。老黑狗乐颠颠地在我前面小跑着,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我跟上来没有,再嗅嗅花,闻闻草,或者对冒出头来的别家的狗汪汪叫几声。在村子里走,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有别家的狗大声吠叫着,似乎在迎接我的到来,一声起,十声应,此起彼伏。更有甚者,“热情”地奔出门外恭候我的到来,我只好匆匆地逃离了。
家家门前的狗,平日里,有的沉静地蹲坐在门边,汪汪吠叫几声;也有稚嫩的面孔,恶狠狠地追上来。一代又一代了,它们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小村庄里。人们吃饭时,它们便在脚边转悠着,寻找一块骨头一块肉,大多时候,它们都会乖乖地趴着,等主人吃完饭后,才去向主人讨吃的。乡下的土狗,什么都吃。家中的人出门去了,它们就紧紧地跟着。老黑狗的妈妈还在世时,外婆骑电瓶车带我去菜场,它就拼了命地跟在后头跑,一直追到村口方止。现在汽车多了起来,我和母亲开汽车出去时,老黑狗只是在我们关车门前再看我们一眼,摇摇尾巴,便蹲坐在门口,安静地看着我们离开。
外婆家位于双江堰边,一条小河岔开来半包围着小村庄,两条支流一东一西。哦,东河岸人家的老白鹅勇猛得很,对陌生人非常不友好,几年前的一个暑假,我被它啄得满腿乌青狼狈地跑回外婆家。大白鹅,真的会看门,它们对自己的领地很看重,只要你和它对视,它就会伸长脖子,嘎嘎叫着,耀武扬威地扑棱着大翅膀,追着你跑遍整个村庄,让整个村子都知道它追着一个小娃子跑。鹅,是不好惹的,我从此记住了。
要吃饭了,我转回了外婆家。外婆端上来一盘鱿鱼丝,那可是我的最爱。“额个东西阿拉晰晰小森光劳要秋个。”外婆说的是余姚话,意思是:这个东西是晰晰你小时候爱吃的。一句老话,让多年前的往事全部涌了上来。鱿鱼丝,有五六年未曾吃过了。那时候,乡下的冷饮店有五毛钱一根的糖水冰棍和“小布丁”雪糕,有一大捆一大捆的碎碎冰,有有气无力晃动的老风扇,还有那如海上波涛般的阵阵蝉鸣。夏天的晚上,我从小屋里端个小银盆,从冰箱里拿出两三根冰棍,就坐在桑树下美滋滋地吃起来。有时候还有大块的冰镇西瓜,用勺子挖着吃。那是一段没有空调的时光,外婆摇着蒲扇,坐在躺椅上,我们说着,笑着。外婆给我讲故事,讲天上的星星。如果现在将童年时对着夜空数星星的事儿写进作文里,会被定义成“老套”。可忽地就明白了,大概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片挂满繁星的夜空吧。年少的我们,心中也是有一片星空的。每当我望向天空追忆童年时,我依旧是那个短头发的扎着小辫的小女孩,还会对着天空执着地数星星,开心地唱儿歌。
时间如车轮一般向前驶过,今夜,我抬头望着夜空,那年少时的一幕幕就如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那么明亮……
指导老师:董喜平
折耳根
●宁波东海实验学校初一(2)班
余文轩
川渝地区土壤肥沃,田间地头、湖边河边随处可见折耳根。
我也算是半个重庆人,自然也喜欢川渝的口味,火锅、串串、红烧兔头、钵钵鸡……我都来者不拒。不过,小时候,折耳根却一度让我退避三舍,它的味道让我实在不敢恭维,哪怕我已经做好一万次心理准备,都会在入口的一刹那瞬间崩溃。那种独特的气味令我痛绝,其味堪称绝杀武器。
但采摘折耳根却是我最爱做的事情。幽静的大山中,清脆的鸟鸣,不绝于耳的虫鸣,与清风流水应和着。山中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缕缕金光从叶隙中筛下来,星星点点地洒在地上。树木虬曲多姿、盘根错节,小巧可爱的折耳根点缀在大地上,如无数绿宝石散落在褐色的盘中。“茅草根,折耳根,我是外婆的小孙孙,外婆请我吃油花生……”我一边折,一边唱,朗朗上口的民谣在树林里回荡。折耳根很好找,随地都是;也好分辨,叶薄如纸,其状如心,节上有毛。微风拂过,它们就摇曳起来,露出粉红色的叶背。
我小时候是不吃折耳根的,可逢年过节,外公总会端上各种吃法的折耳根——凉拌的、爆炒的、炖汤的,还有涮火锅的,甚至做成了咸菜。我一闻到这股刺鼻的鱼腥味,就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可外公总是说:“尝一下撒,巴适得很!”我经不住他的苦劝,只好勉强地吃点。没想到,日复一日,吃着吃着,竟爱上了它的味道,甚至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后来每当我称赞这舌尖上的美味时,外公总会笑着往我碗中夹一大筷折耳根:“这大山里头湿得很,吃这个清热解毒,多吃点。”折耳根贴地生长,叶尖嫩绿,叶片紫红,根白皙得如美人的玉手。用牙轻轻咬下一点叶片,一股奇异的芳香便在嘴中绽开:先是一股苦腥味充斥了舌尖,随后在这苦海之中又惊喜地蔓延出了丝丝缕缕的香甜,如品味一盏苦茗,又如饮着一杯浓郁的咖啡,“苦”中作“乐”,全身都熨帖了。
折耳根,平淡得让人疏忽,却又那么朴实。而重庆人就像折耳根一般,朴实、粗犷,落地生根、随遇而安。如今,吃折耳根也成了一种奢望,偶尔在外吃到折耳根,总会想到自己的家乡——一大家子围在圆桌边上,一起吃着几大盆折耳根。那一分家的温馨,实在令人怀想。
川渝人最喜麻辣口味,辣椒火热,与折耳根的清凉微苦融合,加上酱油的鲜咸和醋的清爽,衍生出一种特别的风味。饭前吃折耳根,干干脆脆,满口生津,开胃下饭。饭时吃它,那叫药食两用,是梅雨时节让人欲罢不能的独特风味。那股腥味和脆爽在舌尖蔓延,酸辣刺激着味蕾,香麻之味勾摄着你的灵魂,让你回味无穷。凉拌的清爽可口,麻、辣、香、鲜;焯水的,朴实间更不乏原汁原味;汤煮的,鲜香爽嫩,风味犹存;涮火锅的,麻辣与清香的碰撞,闪现出别样的火花。饭后食之,更如同点睛之笔,别有滋味。
若以江湖论断,折耳根就像一个剑走偏锋的独行侠客,低调中显着不羁的霸道,一出手便威风凛凛,老练利落,让人刮目相待。而吃折耳根又似乎是在品味人生,甜与苦,冷与暖,人间百态,世态炎凉,似乎都浓缩在这小小植株之中。对我来说,它的味道更承载了童年的味道、亲情的味道和家的味道。它总能唤起深藏在我心中的那股别样的感觉。入口的清香,使人怀想,让人产生一脉悠远的情思;夹带着鱼腥味的苦涩,又似乎是从心底发出的惆怅迷茫;嫩叶的酸,似乎是成长的辛酸,在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的失意与无奈;醇厚的甜,更是少年的一腔热血,永不言弃,奋发上进。
不知为何,如今我更垂涎这奇异的味道了,或许折耳根就是我对故乡的折不断的根,它已在我的心田生根发芽。它随着我对故乡的远离,逐渐长大,酝酿出了乡愁的味道。如果说乡愁是一道菜,那我的乡愁,就是一盘折耳根吧。
指导老师:陈健
老风筝匠和他的风筝
●慈溪市横河初级中学九(8)班
黄靖涵
祖母家在乡下,每到三四月份,清风拂面,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孩子们在田地间跑啊跑,风筝在天上飘啊飘。农村的天地是广袤的,足够他们跑上一段长长的距离。
村口有个老风筝匠,其实不应该叫老风筝匠,他什么都扎,风筝、纸人、纸钱……只因他风筝扎得最好,人们也就渐渐地以老风筝匠称呼他。他住在村口一间破落的小屋里,邻着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小屋里放着一张床,一套摇摇欲坠的桌椅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有风筝——满墙的风筝。
我喜欢老风筝匠和他的风筝,老风筝匠也很喜欢我。他生意不多,因此我常常能与他聊天。他一边跟我聊,一边做风筝,他说他来自山东一个叫潍坊的地方,那个地方家家户户都做风筝。春风一吹,天上乌泱泱的全是风筝,他说那种风筝会发光,满天都亮闪闪的,像太阳光一样耀眼。
我听得稀奇。他又给我讲以前他们先祖向皇帝进贡风筝的事儿。他说有个皇帝想要做一个超大的风筝,七八尺长,上面画着老寿星和桃子,还有白白的鹤鸟。他一边说一边向我比画着风筝的大小。我的眼睛放了光,忙问他会不会扎那种风筝。他摇摇头说不会,扎了也没什么用,只能给皇帝看着乐,不能飞。我惋惜地说,不能飞啊。他说,是啊,不能飞还算什么风筝!他好像不喜欢那种风筝,连带着那个皇帝。聊着聊着,他手上的风筝就做好了,上面画着一只大鸟,羽毛的颜色有黄、红、绿、蓝、紫,那叫凤凰,我知道。
老风筝匠将描好色的凤凰风筝晾干,缠上线。我发现他特别喜欢画亮丽的东西,凤凰、狮子、老虎和美人。我问他为什么不画素雅一些的,老风筝匠笑了,他说:“风筝还是鲜艳、亮堂一点好,正如我这人,也要一点亮光才好。”
的确,在这间小小的破屋里,因为有了风筝的点缀而变得亮丽起来。我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不知是被风筝的光亮闪的,还是因为老风筝匠这个人。
屋外油菜花春意盎然。这种黄金般闪亮的象征着淳朴劳动人民的花儿在肆意地生长。就算是莫奈或是凡·高过来也要叹声“Amazing!”(令人惊奇的),然后灵感迸发,留下传世名作。我常常为那些古代花鸟画师不曾记录过油菜花的风姿而可惜,因为在我的心里,它们是最亮丽、最可爱的花呀!
老风筝匠让我带着“凤凰”去油菜花田旁试飞。油菜花的清香暖融融的,让人的心底也变得亮堂起来。我在油菜花田的田埂上奔跑着、跳跃着,凤凰高高地展翅相随,它是自由的,不像老寿星风筝那样空有其表。它在飞,在油菜花中飞,在空中飞,在云中飞,在我的心中飞。我也在飞,和那凤凰一起飞过山川、大河,然后再回到那金闪闪的油菜花田中……
我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回头看老风筝匠的脸,满脸的皱纹中翻滚着笑意,我对他说:“你看,春天来了,油菜花开得多漂亮啊!”
“是啊,春天来了!”他念叨着。
此后,他又给我做了好几个风筝,我给他钱,他不要,我便将祖母做的点心分他一些。
后来,市面上开始盛行各种花里胡哨的风筝,什么喜羊羊、熊出没等,琳琅满目。再后来,我功课越来越繁重,便不怎么去祖母家了,更别说去找老风筝匠了。前些年,听说老风筝匠搬走了,回老家潍坊去了,想必是在那里他能更好地做他的风筝了吧?那只凤凰风筝我还留着,但不知藏哪儿了。直到前些天,母亲在收拾旧物的时候,翻腾出一个大箱子,里头正好有那只凤凰,纸张已泛黄,颜色也褪得不成样子,但线和杆子还能用,趁着风起,我突然想让它再飞一次。
我摆弄好凤凰,朝前奔跑起来,凤凰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一瞬间,我竟找不到它的身影,蓦然回首,才发现那线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杆子了。
我叹了口气,笑了。
我已经过了放风筝的年纪了,那凤凰,就随它去吧。
它去追老风筝匠了。
和所有的风筝一样。
指导老师:石露
小区“总理”
●宁波市第七中学2515班
金纾亦
一件玫红色的运动服,一顶红色的鸭舌帽,一双厚厚的棉线手套,是她的日常穿搭。她,就是我的奶奶。奶奶早已退休了,但她主动要求到社区工作。
每当我走过小区的垃圾桶边,总能看到奶奶的身影。她右手拿一把铁钳,左手指挥着人们扔垃圾,有时行色匆匆的年轻人把垃圾丢错了位置,奶奶就用铁钳把垃圾夹出来,再放到正确的垃圾桶里,有时她还会叫住年轻人,让他学习垃圾分类。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看到隔壁的李爷爷又在与奶奶争论:“哼,不就是错过了扔垃圾的时间嘛,条条框框,规矩还挺多!”“老李,错过了时间就是不能扔东西了,这是小区的规矩,你看,你每次都这样,影响多不好。”奶奶耐心地劝说着李爷爷。“我就不守规则,怎么了?谁能把我怎么样!”李爷爷脸都涨红了。看着李爷爷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也很害怕,就用胳膊肘碰了碰奶奶,小声说:“吃力不讨好,奶奶您别做了,李爷爷就住隔壁,万一他找我们麻烦怎么办?”奶奶挥挥手,示意我走开。后来奶奶为了缓和和李爷爷的关系,便使出了“杀手锏”——经常做美食给他吃。奶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拔掉了李爷爷这个“钉子户”,而且我们两家的关系越来越好,一向以不守规矩著称的李爷爷从此大有改变,还成了一名垃圾分类员。
有一次,我们小区在管控区内,小区里招募志愿者,奶奶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她是其中最年长的志愿者。由于全员要做核酸,奶奶就一家一家爬楼去问,去劝,有几个倔强无比的钉子户,死活不肯做核酸,奶奶天天软磨硬泡,上门做工作,终于软化了他们的铁石心肠,“老倔强”们也终于在志愿者们的说服下半推半就做了核酸。为了这件事儿,爷爷没少责怪奶奶,说她年纪不小了,身体也不太好,还自讨没趣。可奶奶总是笑呵呵的,也不说什么,爷爷拿她也没办法。
奶奶也是一个懂人情味的人。为了和邻居们搞好关系,每逢佳节,奶奶总会把邻居们请到家里来,做美食给他们吃。当他们在花园里一起闲坐时,大家早已忘记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他们一起共赏明月,一起搞活动。由于奶奶的真诚,曾经见了面都不闻不问的邻居,如今如同一家人一样亲。
然而张爷爷的到来,无疑为奶奶的工作增加了困难。他因为腿伤留在了儿子家,可他不但不好好养伤,还成了社区“活跃”分子,下至五十几的邻居李爷爷,上至八十多岁的王奶奶,都成了张爷爷团队中的一员。平时他们在张爷爷家里打麻将,玩得风生水起,一到社区组织活动,他们就如贝壳里的软体动物一般,任凭奶奶怎么敲门都不开。有的因为打麻将的两口子吵架,严重影响了邻居休息,状都告到奶奶这儿了,让奶奶头很大。于是,奶奶一次又一次地上张爷爷家做他的思想工作,可几次都被张爷爷轰了出来,无奈之下,奶奶只得又从爱好美食的李爷爷下手,天天给李爷爷变着花样送吃的,没几日,李爷爷就“叛变”了,几经周折,最后只剩下张爷爷一人了,打麻将不成气候,“梁山好汉”就此散场。
在一次次走街串巷中,在一次次志愿活动中,奶奶用热情与善良谱写了她独一无二的老年生活,成了人们口中的小区“总理”。普普通通的奶奶,也成了我心中的偶像。
指导老师:陈烨
白搭嫂
●宁波市镇海区尚志中学初二(5)班
黄琪琪
那是个夏天的傍晚,空气沉闷。老头老太太们从家中鱼贯而出,不约而同地到小区楼下唠嗑、纳凉。他们有的捧着个西瓜,有的搬把凳子,还有的拎袋瓜子……
我和奶奶在路上走着,忽然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这声音亮如洪钟,冲破沉闷、盖过知了;这声音高低错落,竟有一番“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爽利。
声音的主人就是白搭嫂。“我和你们说哦,隔壁小区今天又有人结婚嘞,新娘子生得蛮好,瓜子脸,皮肤雪雪白,那双眼睛……”她说话时,眉飞色舞,眼里放光,周围一圈老头老太都伸长了脖子,听得津津有味,手里的西瓜也不吃了,瓜子也不嗑了。
“讲白搭”,在当地方言里有聊天、侃大山的意思,白搭嫂平日里最喜欢做的就是混迹在人群里讲白搭,她也因此得了这个雅号。时间长了,她就成了小区里的“万事通”,哪家结婚生子,哪家闹了事,一概了解得门儿清。若是不说话,她在一群老人中,是最普通的;若是一说话,她就会立马从人群中凸显。她说话时永远声情并茂,那张“知晓万事”的嘴巴,像机关枪似的“突突”扫射着,似乎永远不会感到口渴。脸上的表情随着事况的好坏发展而波动。而那双手,也总会根据事件的高潮低谷而上下挥舞,仿佛要将听故事的人的魂儿都勾去似的。
听奶奶说,白搭嫂的丈夫已经不在人世,所幸儿女都有出息,在市里攒下了不错的家业,早些年就想接白搭嫂离开这老破小的地方去住别墅了。不过白搭嫂虽嘴里答应着,也四处炫耀,却迟迟不见她动身。一天、两天、三个月、一年……到后来,大家也都知晓了,孩子孝顺,白搭嫂打心里高兴,可是要她离开,那万万不行,因为她的心与魂都早已在这里扎下了深根。
奶奶还说,白搭嫂虽嘴巴碎,可是她对咱们小区那是真的上心,小区里不论大事小事都活跃着她的身影。就比如,疫情期间的核酸检测,让老人们慌了手脚,小区里的志愿者却因语言不通帮不上忙。正当志愿者们不知所措时,白搭嫂出现了,她用一口流利的宁波话领着老人们按照要求扫码、排队,她边说边演示着,汗水一滴一滴从额头上淌下,在阳光下闪着光。人家见她辛苦,夸她心好,她笑着回道:只是闲着找点事做。
谈话间,太阳褪去了酒后的微红,天色也暗淡下来了。我从奶奶的讲述里回过神来。可白搭嫂仍旧主宰着这个舞台,她带来的新闻小播报成了老人们最“热衷”的谈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没想到,身子骨那么硬朗的白搭嫂竟突然离开了人世。
依旧是个夏天,太阳把全身的热量都散发出来,把大地晒得滚烫滚烫的。一阵风吹来,扑面而来的也还是滚烫的热。树荫下,老人们站着,靠着,干巴巴地摇着蒲扇,没有说话,他们陷入了沉默……以前老人们有时还嫌白搭嫂磨叽,嫌她的小新闻不够意思,嫌瓜不甜,嫌凳子不舒服,可现在老人们嫌无聊了,嫌没有她了。
沉闷的空气里只剩三言两语搭着腔:
“唉,以前没觉得,怎么她走了,心里空荡荡的。”
“瞧,这花之前不是开得好好的吗?怎么就谢了呢?怎么就谢了呢?”
我蹲在树下,捧着脸颊,偶然抬头看看失了神的老人们,小小的心里竟也泛起了伤感的涟漪。
指导老师:娄佳施
盘 扣
●余姚市姚北实验学校706班
张俊熙
周末,我到外婆家看望她。
外婆家不大,却格外整洁。一进门,最吸引我的,不是餐桌上冒着白汽的老鸭煲,也不是那盘新鲜水灵的车厘子,而是——
“外婆,你穿的这件衣服的扣子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呀?”外婆听到我的发问,低头瞅瞅自己的衣服,不禁哑然失笑,她指着自己的领口说:“你仔细看——这个叫盘扣,也叫盘纽、纽结和纽襻,从古代就有了。”“真好看,外婆,你给我讲讲盘扣的历史吧,我想多了解一些。”
“过去啊,人们穿的服装都很朴素,样式也很老派,以中式为主……”外婆坐到我身边,陷入了回忆……
阳光慷慨地从窗台洒落,剪下一老一小专注的身影。
不知讲了多久、听了多久,外婆缓缓起身:“好啦,吃饭喽。”而我还沉浸在盘扣的历史中——原来在过去,小孩的拜岁衣、妇女的罩衫、新郎的唐装等,都是用大襟或对襟的式样缝制的,样式大气古朴。而两片衣襟之间会用一枚布做成的纽扣来固定,这就是盘扣,它不仅是服装的配属品,更是传统中式服装标志性的装饰品,有了盘扣的服饰就更显古典之美了。
而外婆身上的这件衣服,是一件蓝色的对襟盘口衫,简洁优雅,是我的阿太——外婆的母亲,在多年前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几十年后的今天,外婆穿上它依然舒适合身。外婆说阿太以前是村子里有名的巧手。说到这里,外婆的眼里满是骄傲,眼眸里散发出青春的光彩。
吃过午饭,我便缠着外婆,求她教我做盘扣。外婆拗不过我,便同意了。“这盘扣呀,在旗袍中用得最多了。做盘扣的材料比较简单,每副盘扣只需要两条一尺长、两寸宽的布条就可以了,缝纫机那边放着些布料,我们去拿一些来吧。”外婆指着不远处的缝纫机说道。
来到缝纫机旁,我选了一块深蓝色的棉布料,外婆则挑了一块紫色花瓣图案的布料。听外婆说,做盘扣的材料还可以用绳、丝带、毛线等。盘扣的式样也很多,有一字扣、兰花扣、梅花扣、蝴蝶扣、双钱结、凤尾结等,包含着盘、缝、包、缠等多种工艺,而且每副盘扣都有雌雄两结。
我惊叹道:“外婆,纽扣也分雌雄呀?好神奇。”
“是呀,外婆小的时候,总是跟在你阿太身边看她们做这些,可我那时候只知道玩,没有认真学,所以也只懂得些皮毛,现在估计没什么人还会这项技艺了。”说着,外婆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我的心也随着外婆的情绪而波澜起伏。看着外婆伤感的样子,我更想好好学一学这门技艺了!外婆将紫色花布在桌面上摊平,然后用尺子比出一尺长、两寸宽的大小,再用剪刀裁剪好。我也学着外婆的样子剪好布条,接着在外婆的指导下将布条对折,但这柔软的布条灵活得很,在我的手上根本不听使唤,我只得屏息凝视,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慢慢地对折。紧接着,外婆帮我用熨斗反复压了压布条,这样布条就变得服服帖帖的了。然后我将对折的开口仔细地用针线缝好,再小心翼翼地借助镊子的力量,在棉布中间的“通道”里穿入一根粗棉绳。完成这一系列的步骤后,我不禁沾沾自喜:“外婆你看!我做得还不错吧!”外婆点点头,乐得眼角的皱纹都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像那精致的兰花结盘扣。
整个下午,我和外婆都沉浸在盘扣的世界里,每当我没耐心,想放弃时,抬头看到外婆专注的神情,我就不敢再松懈。终于,一枚歪歪扭扭的盘扣从我手中诞生了。
小小的一枚盘扣,或清新淡雅,或明媚艳丽,或端庄大气,在沧海桑田的历史变迁中以它特有的生命力经久不衰,它是服装的点睛之笔,有手的温度、匠人的情怀,从布料到成品,它有中国人对生活的表达,它也寄托着一代又一代人心中难以割舍的情怀。
指导老师:黄萱
记忆深处的玉米
●宁波市北仑区江南中学804班
邵明慧
玉米虽说不及观赏花卉那般色彩艳丽,也不及山间林木那般枝干苍劲,更不曾出现在什么传世的诗篇里,可在我看来,地里那些个挂果累累的作物,要比谁最耀眼,肯定是一排排金灿灿的立得笔挺的玉米独拔头筹。
掰玉米对爷爷来讲,是这个季节必不可少的劳作。天气晴好的日子,爷爷忙碌在玉米地里,一边掰玉米,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有时,我也会跑去地里帮忙。掰玉米要使巧劲儿,不然掰起来费力。好在爷爷很有耐心,一步一步向我传授经验:左手紧紧抓住秆和玉米的连接处,右手握住玉米,快速用力往下压。在爷爷示范多次后,我渐渐掌握了方法,不久便掰了一小堆,成就感油然而生。掰玉米是累人的活,但也让人快乐。特别是爷爷嘴里哼出的轻快的旋律好像在为我打气,使我情不自禁地想跟着哼几句,短暂忘却了在一片片玉米地里满头大汗、穿梭不停的辛苦。
就这样,伴随着爷孙俩辛勤的劳作,那掰玉米的清脆的响声和着爷爷哼的小调,一阵又一阵地回荡在田间地头,荡进了我的心里。
晌午,奶奶带来午饭犒劳我们。每次在地里看到奶奶的身影,我都会开心地飞奔过去。劳作了一上午,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辘辘饥肠又怎么能抵挡得住食物的诱惑呢!
正午阳光融融,秋风徐徐,我们仨坐在田埂上共进午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虽说隔了一辈,但我和爷爷奶奶之间仿佛是多年的挚友一般,毫无年龄的界限,无话不谈。爷爷很喜欢同我分享他年轻时的经历,他常说自己年轻时很能干,是种地打粮的好手,见过的世面也不少。讲这些话时,爷爷的腰板挺得很直,眉眼间流露的皆是自豪的模样。他还喜欢拿奶奶打趣,奶奶可不给他好脸色,用筷子敲敲碗沿,仿佛在说吃饭也不能堵住你的嘴。爷爷自讨没趣,只好乖乖地低头扒饭。我偷着乐。这两人的表情、动作真像孩童一般。
爷爷是个要强的人,从不轻易向人服软,奶奶除外。
结束地里的劳作,已是傍晚时分。我们走在返程的小路上。天边的白云被晚霞晕染得恰到好处,西下的夕阳把最后的光和热洒向田野,连带着道路两旁的花花草草和打在行人身上的婆娑树影都被镀上了一层亮丽的色泽。这样如画般的景致,在城里不多见,如今回想起来,都是让人嘴角微翘、眼角发热的。
回到家中,我接过奶奶从炉子里取出的烤玉米,扯开外面的苞叶,谷物的香气跟着四溢,很远都能闻得到。记忆中,咬上一口烤玉米,汁水在口腔内弥漫开来,身心瞬间就被深深的满足感包围。烤玉米吃得满嘴黑,灰沾到嘴唇上,可香甜却是实实在在地吃进肚子里。每年玉米成熟的季节,最让我开心的便是可以吃上一根奶奶烤得香喷喷的玉米。
丰收季过后,家里还剩下不少玉米。奶奶选了个顶晴朗的日子,将一筐筐玉米搬至阳台,阳台的地面上铺满了布。奶奶把一筐筐玉米倒在布上,招手示意我过来帮忙。我们一起将玉米均匀地摊开。太阳照得地面很热很热,甚至有些烫手。儿时我很不解,为什么要把玉米倒在地上让太阳烤呢?这么高的温度会不会把玉米烤熟?奶奶看出了我的疑惑,告诉我玉米刚收获时水分含量是比较高的,直接收起来会导致玉米发生霉变,条件适宜的情况下,含水量高的玉米还会发芽。在太阳下晒一晒,自然是为了避免这些问题,更好地保存玉米。我一边帮奶奶干活,一边听她为我答疑解惑。现在来看,确实都是些浅显的道理,但彼时总觉得奶奶好像什么都懂,轻轻松松就能解答我的“十万个为什么”。
年岁渐长,离家求学的脚步越行越远,烤玉米的味道也在记忆中不断回荡。老家的玉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我记忆深处的玉米,却因时光的迁移变得不再普通。它与爷爷奶奶热烈而又深沉的爱意以及许许多多童年发生的故事,安顿着我对故乡的想象和思念。
指导老师:林静
在海水里捞幸福
●宁波市北仑区灵山书院903班
丁辰露
我的爷爷半辈子都泡在海水里,他的身上有一种大海独有的咸香味和鱼腥味。和爷爷聊天,听爷爷讲故事,就仿佛在听大海潮起潮落的海浪声。
有一天凌晨两点,爷爷早早地起床,为他那心爱的养殖塘排水,还喊上了正在酣睡的我。排水过程中是不能睡觉的,要一直观察海水,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艰难的挑战。在我困得东倒西歪时,一旁的爷爷倒是兴致高涨,看着三十亩的海塘笑了起来,还感慨道:“收完这一塘,值了!”
排完水已是凌晨五点,我陪爷爷去买饲料。忙碌中,爷爷弓着瘦瘦的背,把一箱箱大海里的小鱼小虾搬到一架已经破旧不堪的竹筏上。抬头的瞬间,我分明瞧见了爷爷望向隔壁渔民家的小快艇的羡慕之情,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爷爷,要不让爸爸给你买一艘吧!”爷爷一脸不屑地回答:“费这个钱干啥!”说完,爷爷就撑着竹筏悠悠地走了……
后来我上了初中,见爷爷的时间少了。这回我去看望爷爷,他刚好在忙活着抓蛏子。有别以往,映入眼帘的是一艘崭新的小快艇,站在快艇上的爷爷,英姿飒爽!我看着爷爷惊奇地说:“爷爷,你不是说快艇不好用吗?”爷爷叉着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上次说是让你爸爸给我买,我这可是用自己卖青蟹得来的钱买的!”
近些年,爷爷用他在海水里的劳作所得把家里全都翻新装修了一遍。他自豪地说下个目标是给自己的养殖塘边小屋装一个豪华大空调。我曾问过爷爷,这样整日泡在海水里劳作真的不累吗?他说:“怎么会呢?我倒是感到无比地快乐!”
尽管有了小快艇,但爷爷时不时还会撑着那条超龄服役的竹筏。哪怕竹筏的边边角角已然破损,主体还缺了几块竹板,可爷爷弓着瘦瘦的背站在上面,竟稳如大山般。
说来也对,这竹筏陪了爷爷这么久,他又怎么舍得丢掉。几十年来,爷爷不就是凭着和竹筏互相依靠,在这片蓝幽幽的海面上逐浪追梦的?!获得幸福的方式有很多,但爷爷选择了在海水里打捞幸福,辛苦,却也甘之如饴。
指导老师:何敏
说“破”
●宁海中学高二(10)班
祁彤欣
目光在“破”字上停顿,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机灵可爱、桀骜滔天、破石而出的皮猴儿,是那作茧自缚又破茧而出的蝶儿。
再读“破”。若轻读,上下唇轻轻一合一张,俏皮地叹一口气,“破”字音便浑然天成。而若想“破”出雷霆万钧、秋风扫落叶之势,则免不了酝酿一番,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再任万千情愫在胸膛内如脱缰野马左右奔突,在某一个瞬间,情与泪与破,交织着,令听者不觉泪湿青衫:“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破”总能令人想起衰败、残缺、遗憾。维纳斯断臂是破,《富春山居图》身首异处是破,三星堆金面具残片是破,人有悲欢离合是破。然而,这叫人肝肠寸断的“破”里,也有不易撷得的美。如金缮修复工艺,支离破碎的粉引茶碗,被修复后,每道金纹都顺着伤口断面流淌,这是人力无从刻意设计的自如的线条。盘口边沿的补缺,打破了器物原来的固化,使加入的部分成了“龙睛”。是裂痕给予了它们涅槃的机会,化腐朽为神奇,可堪回味再回味。有破,有弥补的机会,也会有新的开始。这样的象征告诉人们:生活固然无常,残缺未必绝望。
而今“断舍离”大行其道,人们的眼中,有时竟容不得一点“破”。衣服破了,丢掉;碗裂了,换新;一本好书,破了一点,也会随手扔掉。这很难不说是对“破”的轻视。物欲横流,社会浮躁的今天,人们应当拾起破旧的器物,于历史断层里寻一分完整而宁静的美。
不破不立,这是事物发展规律。人的思想意识和认识都需要不断提升。美术老师说西方美术史是个破而后立的过程。骑士不再挥舞长剑,神祇不再睥睨众生,印象派冲开教条主义的桎梏……“破”为艺术劈开一条又一条新路,通向一个又一个罗马。振翅九天的鹰,须在二十岁时,使自己过弯的嘴脱落,方能长出新喙。若不忍受骨肉脱离的痛,便只有死路一条。正因如此,齐白石汲取众长,选择突破画风而成就自己。
假凤虚凰者亡身,卧薪尝胆、敢破敢立者兴邦。是瞿秋白的枪声打破腐朽,是鲁迅的呐喊冲破铁屋子的死寂。唯敢破者立,唯勇破者强!
指导老师:郑建明
“胡”说
●宁波诺丁汉大学附属中学二(7)班
户一然
打湿脸部,把发泡剂均匀涂抹在脸颊和下巴,拿起剃须刀片,反复刮剃。接着因为心稍有分神或不耐,不慎改变了刀片的角度,然后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过了一会儿便看见晶莹的血珠像成熟的果实凝结而出。这是我用刀片湿剃胡子过程中的常态。
身体在青春期快速生长以来,腮边、下巴就长出了绒毛。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绒毛变浓变密,长成了胡须,并且越长越快,到了需要两天一剃的地步。虽然身体发育已经接近完成,但心理状态与生理年龄尚未匹配。茫然地看着十八岁生日向自己走来以及高考的倒计时,不免觉得有些仓促。
晶莹的血珠瓜熟蒂落一般滴落在洗手池中,漾起隐约的涟漪。火辣辣的疼痛激得人一激灵,等疼痛感褪去,对着镜子看着细如发丝的刀痕,我认识到这是自己的疏忽所致——并使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
在胡须冒尖时就剃掉,看起来精神且清爽,可要是一点不留,总觉得有点扫兴,像是缺了什么。当我正为胡须的“去留”而烦恼时,父亲也来到水池旁。我问他何时该剃须的标准,得到的答复却是:“刮与不刮都是一个道理,随心就好。觉得长了就剃,摸着干净,想蓄就蓄一点,也算是快成年的证明,这点小事怎么能让自己为难呢?”
十七岁是一个很奇妙的年纪,有人直来直往,率性且真性情;有人心思缜密,轻易不肯发表意见。我却是个笨嘴拙舌且敏感的,与人交流时上下嘴皮一碰便是一句话脱口而出,事后又担心言语失当,引人误解。所以我常艳羡身边能说会道、处世圆滑的“社交大能”,又十分欣赏做事果敢有主见的性情中人。
十七岁是一个很奇妙的年纪,常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冒出,又常有新奇古怪的想法被掐灭。从一次剃须的经历中若有所思,又感觉有点头绪却没法抓住重点,只能借此感悟草写“胡说”一篇。但可以确信的,也正如东坡诗曰:“少年辛苦真食蓼,老景清闲如啖蔗。”在此时,已经接近成年的我们可以开始尝试负重前行,为自己考虑长远。同时,跟随自己的内心,寻找自己认为最舒适的为人处世的方式,展现真正的自我。
指导老师:李蓓蓓
1. 评选范围:2022年度发表在《未来作家》上的所有学生和教师作文。
2.投票截止日期:2022年12月22日。
3.每人限投票一次(最多选10篇)。
4.入选2022年度“十佳作文”的作者,都将获得精美礼品以及证书一份。
5.投票结果仅供编委评选参考,活动最终解释权归《未来作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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